将双短剑合并成一剑、回鞘,白霜月侧眸瞧她,嘴边淡牵。“少夫人特意来此,有何贵事?”她态度有些距离感,不好捉摸。
慕娉婷回以微笑,缓步跺近,柔声问:“可以进屋小坐吗?”挺着肚子走来这里,又站了半晌,腿觉得酸了。
“当然。”白霜月点头,见慕娉婷行动蹒跚,她脸上的神气有几分奇异,仿佛 欲伸手扶持,又踌躇着。
“别担心,我能走的。”似瞧出对方心思,慕娉婷又笑。
白霜月颊边略见晕红,忽出手撑扶她后腰和臂膀,瞥到慕娉婷讶然挑眉,她丢出一句。“你若在这儿跌跤,跌出个孩儿,刀义天会把我五马分尸。”
原来是面冷心热的姑娘。慕娉婷心暖,由着人家扶她进屋。
刚坐妥,她面前便多了杯冒白烟的温开水,白霜月被她一双明眸看得不太自在,开门见山便问:“有事吗?”
慕娉婷轻声道谢,捧着杯子暖手,道:“你衣服够穿吗?再来天就冷了,该准备冬衣,我请底下人帮你也备上几套,可好?”
“你……”似乎不太习惯旁人这么对待,白霜月瞅着那张温柔小脸片刻,突地头一甩,抿抿唇。“不必麻烦,我没打算久待,再过几日,我也该走了。”
“为什么?你要回西塞吗?”她眉宇间自然流泄出讶异。
白霜月一怔,略带困惑地问:“我走了,你不欢喜吗?毕竟我与刀义天有过婚约,你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承认,那天初会她这位刀家大少夫人,她故意当着她和刀义天的面,说出“我是你家相公没能过门的妻子”这般的话来介绍自个儿的身分,就是没安啥好心,想瞧瞧要掀起怎样的风波?
闻言,慕娉婷仍是一贯的温和微笑,坦然道:“开始是有些不好受,不过,不全为了你与义天曾有过的婚盟,而是他有事瞒我,一直没把那块羊脂玉佩的事告诉我。”
“那现下呢?你不恼他了?”
慕娉婷摇摇螓首,秀容恬静,叹息道:“没恼他,我恼的其实是自己。他……他总是待我好,是我自个儿爱钻牛角尖、跟他闹别扭,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好不得体的话。”总归是那一晚她心思迷乱,怀着身孕,教她情绪也起伏不定了。她爱他,他敬她、怜她,如此当一世夫妻不好吗?她还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像是又说出怪异言语,因白霜月正挑眉瞠眼,古怪地注视着她。
“有哪边不对吗?”她呐呐问。
白霜月掀唇欲语,最后仍放弃了,仅淡淡笑、淡淡道:“没有。”
“对了,我还得谢谢你,把另一块羊脂玉送回来,两个半圆合成一个,很美。”她还想着,哪天精神好些,要上绣坊选线丝,将两块玉编结在一块儿。
清冷的表情被逗得露齿笑了,白霜月道:“那玉本就不是我的,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你欢喜就好。”
慕娉婷含笑,徐徐喝着杯中水,正欲再同她多聊,锦绣丫头忽而急忽忽地跑进小院的月形拱门,在那儿张望了会儿,瞧见敞开的门内,主子就坐在里边,也顾不得气喘吁吁,忙拔腿冲进来。
锦绣喘道:“小、小小姐……那个、那、那个……”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慕娉婷蹙眉,撑着腰立起。
“……刚才……浏阳那儿有人来传消息,说、说……”好喘!锦绣吞咽唾津,深吸了口气,涨红脸急嚷:“说骏少爷今早上总行仓库盘点,不小心从顶仓的木梯上摔不来,头撞出一个大血洞,昏迷不醒了!大夫说八成、八成……呜哇哇——”
留着话尾,她忽地哭出来。
慕娉婷小脸瞬间惨白,颠了颠,又教白霜月及时扶住。
“不行……要回浏阳,现在就得定!锦绣,快让人备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小姐……呜呜呜……咱们等姑爷回来吧?老管事刚才已经让人去找姑爷了,您身子这样,不能赶路回浏阳啊!”
“非回去不可!我现在就走!”慕娉婷管不了这许多,白苍苍的脸连唇也失掉色泽。“你不去吩咐备车,我自己去!”硬声说着,人已跨出门槛。
“小姐啊……”
“我陪你们回浏阳。”一直沉默不语的白霜月蓦然说道。
第九章 乱山深处水萦回
顾不得身怀六甲,慕娉婷要马夫尽最快速度赶往浏阳,然,刀家马车刚出湘阴城不久,在半道上竟遇七、八名黑衣客突袭。
马夫大哥抵挡不住,两、三下便被打趴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白霜月一人独对五名敌手,其余几个则跃进马车里抓人,她想抢进,又被五把刀唰唰唰地挡将不来,内心着急,偏摆脱不掉那五人纠缠。
车厢里空间窄狭,锦绣挡在慕娉婷面前,尖叫声响彻云霄,里边能扔的东西全拿来砸人,到底撑不过多久,一柄大刀闪着银光砍落,慕娉婷惊声叫喊,未及多想,己张臂将锦绣丫头扑倒。
黑衣客似乎吓了一大跳,应是收到指示,人需得活捉,因此手下留情了,手中大刀硬是侧转方向,但因下的力道过猛,几乎是贴着慕娉婷的耳掠过,就见一大段乌丝被削断、飞扬、四散。
“小姐!”锦绣吓得满身冷汗、放声尖叫。突见一只黝黑大手拽住慕娉婷细瘦胳臂往外拖,原吓软腿的她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发狠地扑去攀住那人铁臂,张口便咬,两排齿一入对方皮肉,如钩子倒勾进去,死活不放。
那黑衣人痛喊,甩脱不开,刀柄一转,直直敲中她的天灵穴。
“锦绣!”慕娉婷心痛大叫,想去抱住锦绣丫头顿时软倒不来的身子,无奈挣脱不开拽住自己的那只粗掌。一眨眼,人便被踉枪地拉出马车外。
“放开她!”白霜月神情凝重,手中一分为二的两把短剑猛地急攻,逼退缠斗的五人,一跃欲要夺回慕娉婷,谁知腾飞在半空的身子忽被一条斜里打出的鸟鞭缠捆,硬生生倒拖落地。
慕娉婷急得面容惨白,颤动的眸光循着那条陡然挥出的乌鞭瞧去,但见一名长相完美得近乎诡异的男子立在不远处,他不知何时现身,银蓝色的眼珠如琉璃,以睥睨的姿态看着她和伏在碎石地上的白霜月。
“你以为能逃到哪里去?”诡异的男子说着诡异的话。
慕娉婷尚弄不清他究竟针对谁,一阵纵蹄杂沓之声忽地响起,由远而近。
黑衣人挟持着她们俩欲动身离去,短短呼息间,二十来骑高大黑马驰近,瞬间将黑衣人团团围困。
见到带头首领,慕娉婷陡地松下心来,一柄大刀虽横在她颈侧、抵入她肌肤里,教她感觉到痛意,但一颗仓皇的心总算稳定些许。特别是,当她瞥见心心念念的骏弟竟也出现在赶来的那群人里,正焦急不已地看着她时,她尽管迷惑,为他牵挂的心却也安定不来。
这一方,领着一批江湖好手赶到的刀义天,见妻子落入对方手里,惊惶得几要把持不住。他沉肃着眉眼,直勾勾盯住那个使长鞭的诡异男子,费下好一番气力才控制住嗓音,沉声道:“要劫人亦要安然而退,想来没那么容易。放了她们两个,我可以考虑留你生路。”
诡异男子气定神闲地环视周遭,长鞭陡收,将白霜月揽在身侧,随即另一只袖朝手下黑衣人袭去,瞬忽间已将慕娉婷从对方手中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