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淡月!我就不相信凭我钟离奔弓,无法让你心悦诚服的匍匐在我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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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比滂沱、倾盆还来得大的雨势,该再用些什么其它的词句来形容呢?
本来,秋淡月是喜欢下雨天的,鼻腔呼吸之间的润泽感,和耳旁淅沥不歇的落雨声,常常令她有种置身迷蒙幻境的微微恍惚感,那时的她,心境总是处于愉悦的状态。
但此刻的她,直觉地感到老天爷在初九这日所降下的大雨,就是在为她不能自己的人生哀悼着。
抚着胸口那淡红色麒麟胎记所在的位置,她是既不甘心,却又充满无力违逆天命的疲惫感。
她一出生便是由族人照顾养育,亲生爹娘必须躬身唤她为麒麟圣女,在她成长的过程之中,搜寻不着被亲情搂抱在怀的丝毫记忆。
从小到大,她每日吃进肚里的任何东西、喝进嘴里的任何一杯水,都是由专门负责她膳食的数字大夫精心配置并订定分量,每日该食用多少肉蔬鱼果,皆是精准的度量过,少吃不得,多吃也不行。
就连晒阳、吹风、活动、睡眠,都有一定的时刻规范。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她的身体是用来孕育麒麟子的重要工具,所以她的日常保健,即是幽影族每个族民最重视的事项。
秋淡月低垂的浓密眼睫里,遮掩不住的是一股深沉的无奈。
原本行进着的软轿,左右微晃了一晃才落在坚硬的土地上,轿内人儿的一颗心也随之微微一晃地直往下沉落。
圆圆撑着遮雨的纸伞走近轿边,低声道:“小姐,轿子已经到城郊飘郁苑的大门外了。”
飘郁苑的大门是朝南开的,一双铁铸门环在雨水的洗刷下,闪着诡异的亮光。
“怎么这么快?唉,如果可以,还真希望咱们永远别到呢。”秋淡月喃喃低语着。
她握紧一双小拳头,不断地告诉着自己,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咬咬牙就过去了。“小姐,那我去敲门唤人了。”
圆圆知晓秋淡月只是嘴里嘟嚷,仍是会善尽圣女的责任的。
“嗯。”秋淡月极不情愿地低低应了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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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眉星目、宽肩窄身、劲壮肢健,看来,这麒麟子倒是替自己挑了个相貌堂堂的父亲。飘郁苑厅堂上,秋淡月不窘不惧地直视着眼前亦正在打量着她的男子。
纤弱楚楚的外表遮掩去她坚强的性子,虽然使人第一眼看来像极了怯懦抖颤的模样,但她骨子里实为宁折不屈的刚强脾性。
她像是只自视甚傲的猫,绝不在外人面前显露任何不适当的情绪,因为显露情绪有损尊严,而尊严正是她唯一仅有的。
钟离奔弓被甫踏进厅堂那水灵灵人儿闪去心神的同时,倒也准确地捕捉到秋淡月那双看来不带情绪,却蕴藏着对他评估打量的眸光。
个子纤纤,白里透红的肌肤像是高贵的上等美瓷,两只鸟溜溜的瞳子好似隐着水光流动,红粉嫩嫩的软唇,教人担心一不小心拂触到便要化了。
钟离奔弓心里头不自主地想着,她实在是像极了他幼时养过的那只天生优雅,却又带着几分娇气的小白猫。
而如此动人楚楚的年轻未婚姑娘,直视着陌生男子竟不显一丝羞怯。
正当他欲启口寒暄,秋淡月清脆的嗓音先他一步响起。
“钟离公子,不需要浪费时间,所以客套的辞令就请全免去吧,请让人带我到落宿的房院,你我在侍仆备水沐浴后,就可以开始执行任务了。”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目光依旧直视着地。
穿梭商场、奔走江湖,钟离奔弓见识再广,也不免让秋淡月这一番直言直语给听得微愣片刻,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缓缓牵动薄唇泛出一抹带着兴味的笑容。
不同于众多千金名媛、胭花艳冷,见到他俊朗外表和赫盛家世时那种倾心模样,这秋淡月浑身上下对他散发着一股强大的疏离感,而且是几近于厌弃。
看来,她的性子可远比她那动人的模样还来得吸引人哩!“如你所愿。”
钟离奔弓开朗地笑着,神态就如同平日接待访客时一般有礼。
他微勾唇角的模样,让秋淡月心头猛地一悸,她突然敏感地感觉到事情似乎不会朝她所设想的发想。***
“小姐,你紧不紧张、害怕不害怕呢?还记得季嬷嬷所交代的事吗?”
圆圆边以雕花木篦梳顺秋淡月浴后略带湿润的滑亮长发,边担心地瞅着铜镜里那张粉雕玉琢却又稍嫌惨白的小脸。
“是有一点点紧张,也有一些些害怕,行前季嬷嬷对我所说的,我也尽力记牢了。”
那时是全记牢了,但是现在就不怎么确定了。这话秋淡月只是在自己心里嘀咕着。
秋淡月捏了捏袖角,抚了抚衫裙上不曾存在的皱折,勉为其难地对着圆圆露出一朵笑花。只不过那朵笑花看起来,就像是随时将要枯萎般地可怜兮兮。
圆圆心知她是在扯谎,只是在这当头,即使生性聪慧伶俐的圆圆,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话,好宽慰惶恐不已的主子,难不成……要学厨房大娘们聊到闺房秘事时的暧昧笑容,然后神神秘秘地说些什么眼一闭、牙一咬,忍一忍就过去了的这些浑话吗?
“圆圆,魂迷梦醉散呢?可有记得带来?”
伸手拿过侍女手中的梳篦,秋淡月瞪着光亮的铜镜,心想:等会儿烛火一熄什么都看不见,还管头发顺不顺、好不好看做啥呢?
“啊?小姐,你当真要吃魂迷梦醉散呀?族理的大夫将药交给我时说,吃多了可是会伤身的呢!”圆圆摸摸腰带里夹放的药包,实在是不怎么愿意将它拿出来。
“我会看状况再决定,而且也不见得是我要吃的,因为季嬷嬷说有些男人不经事,得靠些药物才能成事。我可不愿意白花了工夫却还怀不到麒麟子,否则,下个月我还得继续留在这飘郁宛和钟离奔弓穷耗呢!”秋淡月就事论事地说。
她在心里又为了自己那莫可奈何的命运叹了口气。
龄满十八前没能产下麒麟胎,幽影族内与她有血脉关联的亲戚,可全都要受族规惩处的,即便彼此间没有什么亲情,但身体里总是流着斩不断的血脉,自身有过失若还牵祸亲族,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小姐,我瞧钟离家的大少爷体健肢壮,又是个习技练武的侠土,身子骨应该不会那么不济事的啦。”
虽也被季嬷嬷交代过一二,但谈论着这闺房话题,圆圆仍不禁微羞红了双颊。
“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外强中干呢?”扁了扁红菱小嘴,秋淡月轻讽道。
想起钟离奔弓那高壮英武的身量,秋淡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开始担心自己纤弱的身子,会不会被他一个不经心使劲就给扼断了?但是她嘴里却仍然逞强地说着反话。“小姐!”圆圆轻扯她的衣袖,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抬眼看了铜镜里的圆圆一眼,秋淡月果真惊愕地马上住口。
因为,钟离奔弓正站在她们两人身后的花厅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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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吓着我的侍女了。”
秋淡月看着让钟离奔弓以冷冽眼神逐出房门的圆圆背影,强自镇定地也以目光回视着正盯视着她的男子。
“碎嘴的下人,本就不该姑息。”钟离奔弓以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脸上那来不及掩去的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