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这时才明白自己当真是看走了眼,但她仍是嘴硬的讽道:“哎呀!夫妇俩长那德行,生出来的儿子不长得像夜叉鬼怪才怪,要你真嫁了过去,半夜不就被自个儿的相公吓去半条命?”
“芳芳,你又错了,依照黑大爷、黑夫人的身量、骨骼、颅型、说话时的齿列咬合来看,长相可能比钟离少爷、淡月小姐好上数倍不只呢。你会觉得黑大爷他们夫妇面目难看,是因为他们都戴着真假难辨的皮制面具,他们生出来的小孩若称不上俊美,也绝对是漂亮好看的哩!”
圆圆只是对于生活上的某些小事略带迷糊,但其余的事物可是比谁都来得谨慎细心。
圆圆的话让芳芳大吃一惊,气自己竟然让黑大爷这样好条件的货色从眼前溜走,但一想到若是圆圆当真要嫁去黑家,那就少了个对手来和她抢钟离奔弓偏房的位子,如此一想,她的心里又感觉好过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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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开开门,芳芳给你送麻油鸡蛋和鸡汤来了。”
趁着钟离奔弓到溪边去钓鱼回来给秋淡月煮鲜鱼汤喝,芳芳便籍着送食膳来找秋淡月。
替小床上睡得正熟的女儿盖好被子,秋淡月打开房门让芳芳进门后,才想起钟离奔弓交代她的话。但她想想,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所以就招呼着芳芳一同落坐。
“芳芳,你要不要也吃点呢?”
秋淡月掀开桌上瓷盅的盖子,禁不住蹙了蹙眉头,但她还是认命的吃着盅里的补汤,因为她晓得她若没将补汤吃完,圆圆及钟离奔弓可是要叨念她好一些时日呢。
“谢谢小姐,芳芳不饿。”因为她在灶房时已经先吃掉大半锅鸡汤了。
芳芳打量着正在低头喝汤的秋淡月,发现她身上一个指环、一条珠炼,甚至是头发上连一支银簪都没有,不禁认为钟离奔弓其实并不疼爱秋淡月,她心头悄悄窃喜着。
“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瞧?”察觉到她的视线,秋淡月以手巾拭嘴后抬头对她笑问着。
“小姐,芳芳向来心直口快你也是知道的,所以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别骂我,好不?”
芳芳坚信自己的“认为”是正确的,便想直截了当的对秋淡月提出要求。
“什么事?你直说没关系的。”秋淡月好脾性地说。
“那我就直说了,虽然说小姐已经卸下麒麟圣女的天责,但好歹也还是个一族之长的千金大小姐,钟离少爷就这么让刚生产完的小姐,住在这种小房子里,又没佣没仆的贴身伺候着,就算是因为小姐麒麟子没入胎而生了个女儿,也不该这么样糟蹋小姐呀。”芳芳以义愤填膺的态度说着。
“奔弓是体贴我月子还没坐满,不宜外出见风,所以才没马上回到城里。而且他很喜欢女孩儿、很疼竹儿,直说生女儿实在是太好了呢。”不晓得芳芳是从哪来钟离奔弓亏待她的想法,秋淡月苦笑地摇着头。
“小姐呀,你就别再强颜欢笑了,芳芳知道小姐心里的苦。男人啊,都是一个样的,因为你怀孕生产那么长一段时日不能好好服侍他,然后肚皮又不争气的生了个女儿,所以对你的热情消褪变得冷淡是在所难免的。”芳芳同情的说。“芳芳……”
秋淡月哭笑不得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毕竟,她应该也是一番好意。
“就算小姐和钟离少爷回城后成了亲,但钟离少爷一见到城里打扮妖娆的姑娘们,便会将与小姐的情分给忘得一干二净,偏房一个一个娶、小妾一个一个纳。小姐,你的性子温婉,身边也没个真心向着你的人可使唤,届时,哪能斗得过那些精明姑娘呢?”
芳芳一副替秋淡月忧心未来的神色。“呃?”
芳芳怎么越说越激动了?但是秋淡月不好意思打断她,只好让她继续讲下去。
吸了吸鼻子,芳芳语带不平地激动说道:“小姐,圆圆说不定很快就会嫁到黑大爷家去,不能再在你身边服侍你,而小姐身边就只剩下芳芳了,但是芳芳年岁一大若不嫁人,小姐是会让人在背后笑话的。加上小姐要照顾竹儿小小姐,又要服侍钟离少爷,还要防着城里的精明姑娘进门踩在你头上,那时没有芳芳在小姐身旁替小姐挺着,性子这么软的小姐怎么受得住呢?所以……”
听了芳芳这么一大串话,秋淡月开始有点头昏了,她只得接着芳芳话尾问道:“所以什么?”
“所以让钟离少爷收了芳芳,让芳芳在小姐身旁帮忙照顾竹儿小小姐、在小姐疲累时服侍钟离少爷、替小姐应付钟离少爷其它的妻妾,让芳芳服侍小姐一辈子吧!”
桃花眸子晶亮灿灿,芳芳终于一口气地将心底的希望对秋淡月说了出来。
房里静得只剩下小竹儿鼾睡的鼻息声。
秋淡月愣愣地直望着芳芳,就好象她脸上忽然开了朵没见过的花一样,直至过一刻钟之久,才淡淡地说:“这事我会和奔弓商量看看,你先出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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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疯婆子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钟离奔弓的咆哮声震得秋淡月的耳朵发麻,也吓坏了她怀里的小竹儿,惹得小竹儿嚎啕大哭起来。“轻声点、轻声点,你吓坏女儿了。”
秋淡月没听过他这么样大嗓门说话,也没见过向来乖性子的女儿哭得这般凄惨,赶紧轻轻拍抚着女儿。
“小竹儿乖乖,不哭、不哭,是爹爹不好,原谅爹爹,爹爹以后不会这样吓坏你了。”
虽然依旧愤慨不已,但女儿的啼哭更让钟离奔弓心疼难当,他连忙和秋淡月一同安怃着哭得可怜的小竹儿。
泪水洗刷过的两丸黑玉大眼,仿佛正控诉着父亲的粗鲁惊吓;小小的粉嫩菱唇一张一合的,像是对着爹爹爱娇的抱怨着。
所幸,小竹儿不是个好啼哭的女娃娃,哭了片刻后,打了个秀气的小呵欠,便眼角带泪地甜甜睡去。“小竹儿真是个好孩子。”
钟离奔弓满心满脸,全都闪耀着一个骄傲父亲的光辉。
“芳芳的事,你怎么打算?”转身将女儿抱进钟离奔弓亲手替她打造的小床安睡,秋淡月语气淡淡地问。“你问我怎么打算?”
钟离奔弓不敢相信,她竟然会以这么平静的态度来问他,咬着森森白牙,他之前强压下的熊熊怒火大有再度猛烈爆发之势。
“嘘,轻声点。”秋淡月将食指搁在自己唇间,示意他克制住自己的音量。
“好,那我先问你,你要怎么打算?”
泄愤似地将自己的唇重重地压住她的,他实在气极了她那种轻忽的态度。
唉!生了孩子,果真也将那躁性子给磨掉了,她又恢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白猫性子了。
钟离奔弓本想狠狠咬她的嫩唇一口,最好是咬得她唇破血流知道痛,那样她才能体会他有多么生气。但是,叹了叹气,他还是舍不得。
秋淡月踮高脚尖,与他鼻尖触鼻尖,盈盈水漾的双眸望进他的眼底,她也学地叹了口气,将气息吹进他的身体里、也将心意送进他的心坎里。
“你还不知道我吗?”她伸出双臂环抱着他劲瘦的腰,低声的说:“当芳芳跟我说让你收了她的那句话时,我第一个反应是想揪住她的头发,先甩她几十个巴掌,再用拳头打掉她嘴里的每一颗牙齿,然后将她推倒在地,用她的脸擦遍院子里每一寸粗石子地,我再举脚死命的踢她、踹她,直到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