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霓觉得好累,她直愣愣地瞪着门板木纹,瞪得眼睛都快变成斗鸡眼了,但身后那大黑熊始终不肯后退些,现在她的身子也开始僵硬了。
“你在坚持些什么?嫁给我真有那么糟吗?可别等我不要你嫁了,你反倒来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娶你过门哦。”
“呸、呸、呸!胡说八道,你永远都别想!”
“喂,我那死党申屠顼莆,你知道吧?”
“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人家比你好上一万倍,当然知道。”哼,气死你这只大黑熊!
“那臭家伙长得好是事实,不过这不是我问你这话的重点。”怪了,他怎么会突然觉得牙根阵阵犯酸呢?
“那你要问什么!还不快说?”怎么就这么聊起天来了?好奇怪……“我那拜把讨媳妇儿是生米先下锅,那你说我该不该也来碗熟饭吃吃?”
“你……你别乱来哦!我大哥会打死你的!”
“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要做我们葛家的寡妇?”
越过婉霓双肩,直抵着门板的双臂好似渐渐酸疼了,掌心开始缓缓离开门板,往她身上收靠。“喂……大黑熊,你别这样……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吞了口唾液,婉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是白还是红色,只觉得一阵阵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后颈上,吹着她的发根。
“有话好说?这倒让我想起来,在岷酝村有个没剩几颗牙的老太婆拿拐杖敲我时,我也是这么说的。”好细的腰,多使一点点劲,会不会断?
葛一侠向来最欣赏细腰长腿的女人,偏偏婉霓的腰恰巧很细,一双直腿恰巧也很长。
“那……那是最疼我的李嬷嬷。”该死,这大黑熊想勒断她的腰吗?
“你到底对那些村民说了什么?否则他们怎么一见到我就摆了张臭脸要找我拚命?”葛一侠两只拇指顶住婉霓的后腰,其余八根长指全紧紧地拢住她的小腹。
“好痛……”
“说!”
“我只是对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你……轻薄我--啊!痛啊……只是说你‘想’轻薄我而已啦!”
“我被挖水肥的水瓢打了一记,被有锈铆钉的木棍敲了一腿,被有一口烂牙的老太婆咬了一口,全都是因为我没做过的事?”
“呃……哦……这个……那个,你先别急着发火,这事我是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的,你听我说……”
“既然挨过了,就算了,不过也要挨得值得。”
葛一侠闪电般的翻转过婉霓的身子钉在门板上,闪电般的将渴求已久的热唇,堵住她最甜蜜的檀口。
好讨厌。
好讨厌他温柔的体温,好讨厌他搅乱她思绪的热舌,好讨厌他像是要捏碎她每一根骨头的大手,好讨厌他抵着她的身子,好讨厌他怎么好象有一点点……温柔。
好讨厌自己越来越热的身子,好讨厌自己不小心把手攀在他身上,好讨厌自己和他卷在一块儿的舌尖,好讨厌自己乖乖的闭起眼睛,好讨厌自己好象有点不再那么讨厌嫁给他了……“你敢再说你不嫁,我现在就掐死你。”
跟随在浓情蜜意的热吻后,就是这一句凶神恶煞的威胁。
“我……”
“嗯?”
“你都没说……”
“什么?”
“你都没说嘛!”
“什么?”
“你都没说,你……我嘛!”
“你很烦哪!我到底没说什么?”
“你才可恶呢!那你掐死我好了,你不说,我就不嫁。哼!”
终究是没走成,又将小包袱搁回绣房的衣箱中。
婉霓百般无奈的趴在花厅的小圆桌上,低叹了一口气,心头乱得像几团棉线纠在一块儿,分不清循着哪条线才找得着线头。
这葛大熊还真是她的对头冤家,越想摆脱就越缠得死紧,缠到后来,她都快要习惯他莫明其妙的就会冒出来了。如果哪天他真都不来缠她,说不定她还会浑身不对劲哩。
忽然,婉霓有种被盯住的感觉,但那绝不是葛大熊,因为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只蹲在草丛里的青蛙,一只背后有条毒蛇想一口吞下她的小呆蛙。
“是谁?”
婉霓转过身四处张望,但这小花厅绣房里连只扑着烛火的飞蛾都没有,哪里有半点人影?
“是青青?还是红红?”
青青和红红是表姐派来服侍她的两个婢女。她心底还暗自偷偷取笑过表姐,怎么给婢女们唤的名儿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是我胡涂了吗?怎么老觉得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呢?”婉霓自言自语地咕哝着,还是觉得背后就快让某人的目光射穿了几个大洞。
“是还有别人。”
好清脆、好娇柔的声音……婉霓眼前一花,面前就站了几个俏生生,穿着绿色衣裳的姑娘。居中的一位姑娘身上却是穿着红衫裙,更是艳得让人快睁不开眼。
那位红裙姑娘很年轻,很美,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正是每对父母都想有的那种女儿,每个男人都想要有的那种妹妹,每个小伙子都想有的那种情人。
可是那位姑娘直直盯看着她时,眼里却充满了怀恨和怨毒,让她不由自主地觉得有阵寒气从心底一直冷到指尖。
她这裙儿染得真美,是外域来的染料吗?在哪儿买的?婉霓好想这么大咧咧的直问,可是她总是个大家闺秀,当然得力图端庄,所以她只有轻轻地含笑开口,“姑娘,这样夜了,有什么事吗?”
那红裙姑娘猫儿样的圆眼一瞟,见婉霓对她们突兀的出现竟然一点儿也没显露出惊慌模样,而且还能以稳定的语气说话,有些感到意外。
“你就是宫婉霓?”
娇蛮的口气丝毫没有掩去红裙姑娘的美艳,反倒更衬出她动人心魄魅人面庞的灵动。高高挑起的柳眉、高高翘起的眸角、高高的个儿,和婉霓南方小家碧玉的含蓄秀丽一相比较,更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是的。”婉霓微微扬起合于规范的闺秀浅笑。
“和一侠哥哥订亲的宫婉霓?”
一侠哥哥?恶!真肉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不过好似大江南北都已经知道这回事一样,容不得她否认。
“是的。”
“我要你这丑丫头马上去跟一侠哥哥退了这门亲事!”
红裙姑娘的傲慢让她的眸更添了股光彩,可惜婉霓不太懂得欣赏。
“婚媒之事要由家兄作主,婉霓是没法子拿主意的。”婉霓笑得很是温柔。
哼!说她是丑丫头?自己才是恶妖女咧!就算她不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但也没人说过她丑。退亲?百八十年前她就退了不下千回啦,可那“一侠哥哥”就是硬缠着要娶,她有什么办法?
“不要脸!死缠着要嫁给我的一侠哥哥,也不怕别人笑话。”
哼,本来姑奶奶不想嫁的,现在冲着这看起来就讨厌的怪女人,这会儿倒是非嫁不可了。想做小的话,备上六十车大礼,先向我磕上一百个响头再来谈,不然就回家去拿面线上吊吧!
“葛家三公子托媒过门提亲,亦非婉霓所能主意,姑娘言重了。”
“等我划花你那张丑脸,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锐光一现,那几个瞧起来像是侍婢的绿衣姑娘,皆从袖里溜出了把快利薄刃握着。
亮晃晃的刀光使婉霓脚底心猛沁出汗来,但她仍是强持镇静,“这里是知县府衙,姑娘想肆意行凶,未免也太罔顾法纪了。”
老天,谁好心的快来救救命呀!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象被屠夫在屁股蛋儿砍了一刀的驴儿一样,不顾宫家大小姐的端庄形象,大吼大嘶地逃跑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