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医?杨医师面有愠色,总算是修养好,没当面发作。
“杨医师是我父亲相识三十多年的好友,医术精湛,我只信任他。”保持静默的向格非缓缓开口,收回被她握着的手,冷凛的脸上面无表情。
“可是他根本就医不好!”沉静抽出手机。“我沉静的未婚夫怎么能是个瞎子?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一定要治好你!喂,爸……”电话一接通,还来不及讲话,就被大掌夺走。
“你们都出去。”合上手机,向格非脸上已透着无形的杀人气势。
“手机还我!”不知死活的沉静伸手去抢。青梅竹马,她早已看惯那张满是魄力的容貌,兼之受尽娇宠,根本学不来察言观色的本领。
一旁自幼看着向格非长大的两位老者,却是吓得冷汗直冒。上次看到这个表情出现时,是他动手毁了商场上专玩卑鄙手段的敌对公司,对方倾家荡产。
“大少爷,现在医学发达,这次手术失败不代表一切,杨医师一定能找到方法治好您的,别气馁。”元总管急忙安抚。静小姐竟口无遮拦叫少爷瞎子?要不是看在两家交情加上她是未来少奶奶的分上,早就轰她出去。
“沈小姐,我有个好友是台大眼科权威,另一位是脑科权威,明天我会再安排格非到医院做精密检查,请他们来联合会诊。”杨医师则是安抚沉静。“我们会竭尽所能找出原因,先别劳烦沈先生。”
“有这些朋友干么不早点找出来帮格非医治?分明藏私!”沉静眼一瞪,颐指气使的模样嚣张又跋扈。“早叫格非别找你诊断,他不听,累得自己白挨一刀,还成了瞎子,我才不放心你!”
杨医师气得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元总管过来帮忙说话:“静小姐,您说这话过分了。”
“哪儿过分?我是他未婚妻,除了我还有谁能信?”沉静怒喊。
一来一往的对话使得向格非的脸色更加难看,长臂奋力一掷,小巧昂贵的手机重重摔落地面,碎裂的塑胶片四散,吓得在场众人全数噤声。
“出去。”他冷道。
沉静首先回神,生气捶他。“你干么摔我手机!”
“别这样,大少爷肋骨的伤还没好啊!”元总管脸色一变,急忙拦阻。
“不走,是想留下来看我向格非变成瞎子会是什么模样吗?”向格非倏地攫住她的手腕,冷怒的神情让她哑然。“很稀奇吗?我让你看个够!”
那森黑的眸读不出思绪,甚至眉也没拧,脸也没板,但沉凝的怒火却是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让人近乎窒息。
冷汗滑下额头,向来骄矜傲慢的沉静难得有被吓傻的时候。
“我没有……”沉静颤声嗫嚅,努力将自己的手抽回,却徒劳无功。
“大少爷,别跟静小姐一般见识。”元总管扮起和事佬。“她只是打击太大口不择言……”
“有谁的打击会比我大?目能见物的你们凭什么跟我说打击太大”向格非咆哮,松开钳制。“都给我出去!”
“格非……我是你未婚妻耶!”抚着被握痛的手,沉静歇斯底里地喊。她的打击才大,要嫁的人成了瞎子,教她怎能接受。“我要陪在你身边,我不走!”
好让她用刻薄的话把少爷气死吗?不等向格非开口,元总管压低音量,半劝半拉硬带她离开。“静小姐,大少爷现在心情不好,您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他吧!”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留下来陪他……”直至出了房门,那尖锐的喊声仍清晰可闻。“可恶,把那个女人资料给我,不告死她我不甘心,竟然害格非出车祸……”迭声尖嚷,渐去渐远,终至无声。
杨医师无奈摇头,开始收拾诊疗器材。虽对沉静的大小姐脾气早有耳闻,当面见识到仍感惊心动魄。
向格非闭目,下颔微仰,向后靠着墙。
“那女孩……真失忆了?”须臾,他缓缓开口,脸色已恢复平静。
“她头部受到撞击,大脑颞叶有血块压迫,虽然血块已经完全排除,仍因不明原因导致失忆。”杨医师顿了下,继续收拾的动作。脑科非他专精,他运用人脉商请脑科权威跨院会诊,得到这个让人颓丧的消息。“这事允非和元总管会处理,你两天前才出院,别烦这个。”
仰德大道的一场车祸,他住院两个月,对方失去记忆,代价之大。
“杨医师,这一切,谢谢您。”向格非睁开眼,唇畔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杨医师看了身后护士一眼,她忙着提起诊疗包并未留意。“应该的。”他微笑,从医师袍口袋拿出一副墨镜交给向格非。“别忘了保护的基本配备,明天记得回诊。”
向格非接过墨镜,自嘲一笑,戴上。“明天见。”
杨医师带领护士离开,房门轻轻合上。
方才充斥尖嚷咆哮的空间,如今只余静谧的氛围。
静静靠了一会儿,向格非掀被正想要下床,轻微的开门声响顿住他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将薄被覆回腿上,仿佛不曾动过。
门被拉开一条缝,顶着黑色鬈发的小巧头颅探进,门一关,来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床尾因重量下陷,这人竟爬上他的床!向格非沉下了脸。
“你好。”她伸出手,忆起刚才听到的消息,娇俏吐舌,拉起他的手。“初次见面,恭喜你手术成功,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掌中硬被塞进小手,他反射性地握住,暖馥柔软的触感完全被他的掌心包覆,有种奇异的感觉滑过胸臆。
“你是谁?”家里的仆佣没人敢这么大胆爬上他的床。
“大家叫我梅,但我比较喜欢舞月这个名字。”水灵大眼直视他,完全没被他脸上生人勿近的气势吓着。
“六月、七月又上哪去了?”向格非冷哼。MAY?五月?一听就知道是绰号。
“向少爷好聪明,一听就懂。”她拍手,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好听。“不过我比较喜欢舞月这个名字,跳舞的月亮,光想画面就很漂亮。”
部属看到他不怒自威的脸无不吓得噤若寒蝉,她却还有胆量跟他打哈哈?“你是谁?”向格非真被撩起兴趣。
“你问倒我了。”漾着甜笑的小脸凝住,她苦恼地抠抠额角。“我现在是舞月,之前就不记得。”
不记得?向格非拧眉,突然心念一动 车祸发生在五月。
“是你?”他讶道。
重伤卧床兼之眼睛开刀,大家的专注焦点都在他身上,对她并未多提。两天前刚返家的他还来不及问,元叔也没说把她留在向宅。
“如果要告死我,那就不是我。”黑眸闪过淘气的神色,语气中满是愉悦笑意。“是啦,是我,被你撞得失忆的我。”
静的吼声,她也听到了。被她感染,向格非不自觉勾起唇角。不对,被她害得失明,怎能跟着她笑?脸色一板,软化的脸部线条瞬间绷紧。
“你来做什么?”语气也在瞬间降至冰点。
“本来想恭喜你手术成功,但……”舞月一耸肩。“现在只能自我介绍兼安慰了。”
明知道他手术失败心情差,还送上门找死?“不需要你安慰,出去。”
“别这样嘛!我知道和你的失明比起来,我的失忆简直是微不足道,实在没什么立场说我能感同身受。”她轻拍他的大掌,像在安抚一头暴躁的大熊。“可你一生气,大家都愁眉苦脸,元总管才在你房里待了一下子,顿时像老了十岁,要是晚一点允非来,嬅姨也一定会抱着他痛哭,气氛低迷让人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