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晚很晚,池们才相拥睡去。
然而,才人梦不久,百合便作了恶梦,迭声求绕。
冷御觉诐惊醒,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消醒过来。
“父亲,请你不要再打了!父亲,请你不要……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请您别再生气了,求求您……”百合泣哭着,半身坐起,双手仆前撕抓,泪水滚滚而落。
原来,这就是吉川孝太郎控制百合的秘密,也是百合理在眼底,始终不肯透露的惊惧。
暴力,肉体暴力。他打了她,只要她不“听话”,他就殴打她。
一腔热血直住心口冲。就为了他那些肮脏又见不得人的利益交换,他居然打百合?他饶不了他,绝绝对对饶不了他!
冷御觉将百合圈入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托着地的长发,用体温暖热她。
该死的吉川,即使只是出现在她的梦中,就足以让她浑身发凉了。
“从现在起,有我保护你,百合,你安全了,让我保护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的脸颊,吻去她的泪水,感觉到娇躯在他的抚慰之下,挣扎不再,抖颤变弱,她渐渐变得柔软、温暖。
他将她放回床上,她的啜泣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她本能地偎向他,靠在最温暖的地方。
梦中的百合才经历过最可怕的回忆,每一件都曾发生在她的生命中。此刻在她面前的是黑暗的甬道,她听见冷御觉的声音在另一端呼唤着她。
她的身前,足漆黑的一片;她的身后,是张牙舞爪的回忆。
她想要快乐。她想要安全、她想要放松过日子,她不想要天天抽紧了神经,咬着指甲,等待可怕的事什么时候到来。
所以,她必须勇敢地奔过暗黑浑沌的甬道,奔向冷御觉。
她做了,而她也扑进他的怀里了。
“乖,没事了,都过去了,百合,都过去了。”他仍温柔诉说。
百合长舒一口气,神思仍在梦境中。
就在他放下心,正要拥着她要重新人眠的时候,她幽幽一喟,说了句极其清晰的梦呓——“不,还没有过去,还不算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背脊一凉。
百合与冷御觉同床共枕的事儿,在最短时间内,传遍整个别墅。
即将举行婚礼的气氛,喜洋洋地传遍各个角落。
大部分的下人很快就接受事实了,唯独收拾房务的金莉不能接受。
她虽是冷宅下人,却收受“维明顿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乔安娜的贿赂,负责通风报信。
自从少爷和吉川百合在一起后,便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一眼,我行我素的罗兰夫人也不曾登门致歉,让乔安娜一票千金小姐不知如何再上门。
如此一来,来自乔安娜那方的“外快”就硬生生被削减了。
金莉愈看百合愈不顺眼。早上收衣服去处理的时候,硬是粗鲁地将一套冷御觉买下的和服从特制衣架上狠狠拽下,随便塞进洗衣篮里。
当她抱着洗衣篮,人摇大摆地下楼时,正巧被百合遇上。
“金莉,等等!”她看首被塞成一团的加贺友禅,好不心疼,忙拦下。
更衣室里的每件和服,都是冷御觉为了迎接她而搜集的极品,每一件都饱含了他的心意,怎能随随便便任人破坏?
金莉假装没听见,继续抱着洗衣篮,喀登喀登地下楼,往洗衣房走去。
百合冲口而出:“金莉,我叫你站住!”
这声轻喝顿时让整个空间安静下来。就连在一旁插花的罗兰夫人、等候指示的管家、晃来晃去的野玫瑰,也被这乍听软无力道的轻喝给震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静观其变,饶是老油条般的金莉,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原本在楼下的百合迭步而上,洋服的剪裁让她的动作轻盈不少,转眼间,她已经来到金莉面前。
“请把洗衣篮的和服拿起来给我。”她有如初生之犊,瞠圆了眼睛。
“抱歉,恕难从命,我正要拿去清洗。”金莉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这种质料的衣服,不能水洗。”百合态度坚决。
“哦——”被一个日本小女人教训,真是窝囊!“那我会送去干洗。”
百合并没有对金莉的不耐烦感到生气。“这连干洗都不可以。”
“天底下哪有这么奇怪的衣服?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料。”金莉见当家主母还在一边观望,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没有工作能力,强自辩解。
“你上回已经洗坏了一件京友禅,我不能让你再洗坏第二件。”
“我这次又不一定会洗坏。”金莉咕哝。
百合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怒目而视,也不曾杏眼圆睁,更投出半句责备,但那清清淡淡的一眼,立刻令顶嘴顶个没完的金莉闭上嘴。
金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不知不觉地从洗衣篮里取
出和服。
百合一把抽走,从她身旁走开去,一向挺直的背脊看来多了几分威严野玫瑰与罗兰夫人互看一眼,都挑挑眉,静观其变。
金莉犹自嘀咕:“哼,才多了个野玫瑰小姐撑腰,脾气就蛮了起来!”
百合的脚步顿了一顿。
“就算你跟少爷睡在一起,也不能稳固你的地位,摆什么臭架子?这里还不是你当家做主呢!”
“还有吗?”百合淡然发问。
金莉想回嘴几句,却发现自己无可发挥了。
百合直言:“我不必当家,也不必做主,更不需要谁替我撑腰,你弄坏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你不对,没要你赔,你该庆幸了。”
她不愠不火地续道:“以后,未经允许,请不要进我们的房间。”
“我们的房间”指的自然是她与冷御觉欢爱的小巢——主卧室。
她迳白上楼,清理和服去了。
过了约莫半小时,罗兰夫人差管家去请百合到日光室喝午茶。
百合刚处理完衣物,便匆匆赶往日光室,像这样郑重的邀请,是她搬来之后的第一次。
她站在日光室门口,细观动静,就连野玫瑰挥手招呼她,她都不敢应。
“百合,过来喝茶。”终于,罗兰夫人下了懿旨。
“是,夫人。”她规规矩矩地踏进去,规规矩矩地入座。
“你们结婚前,还是叫我‘伯母’吧。”罗兰人人若无共事地抚了抚领口,让管家斟茶,眼神并没有看着百合。“婚后,再叫我‘妈’吧。”
她惊讶地抬起脸。自己……被认可了?“夫人,难道就因为我说了金莉几句,就……”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
“跟金莉无关。”
“请您明示。”她虚心领教。
“是因为你立场坚定地告诉别人,你要什么,不要什么。如果你只是闹小姐脾气,随便挑剔下人,我根本不会理你,还会请你离开。”
百合眨了眨眼。“我……我还不是很懂。”
“如果你要在这个家立足,成为冷御觉的妻子,你必须有自己的主张。不能只是因为你是女人,或有什么过去,就像菟丝花一样,紧缠在别人身上,依附而生。”罗兰夫人道。算她看走眼了,这大和乖乖女是可塑之材。
野玫瑰摆摆手,直接跳到结论。
“总之,把干妈的话浓缩一下,精华就是女人当自强!完毕,喝茶。”
百合举起杯子,边啜着,边想着。虽然她还不是很懂她们在说什么,但能让罗兰夫人瞧得起,她很高兴,想必冷御觉知道了,也会松一口气吧。
虽然他不是很重视母慈子孝那一套,但相处下来,她知道他极在乎母亲的意见,就算不是百依百从,也会留意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