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当年让连舜和黎言中争得头破血流的袁沅?一层泪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她明白黎言中为何会对连舜抱有异于常人的兴趣,并非因为连舜长得像某个他认识的朋友;明白他为何选择连家附近的房子而居;明白他为何不打电话到连
家找她,不曾踏进连家大门一步;明白为何念凡总以无奈的眼神看她,警告她将来或许会看后悔……她这会全明白了,更了解他苦心接近她的原因。
在他的生命里,她到底扮演何种角色?一颗棋子?一颗只能退的无名小卒?一颗注定付出真心却落得被无情撕裂的可悲棋子。
“你怎么哭了?”袁沅被靖泉突然涌现的泪珠乱了手脚。“哪里不舒服吗?”
连舜闻言,立刻转过身。“靖泉,你怎么了?”
“我不懂,我不懂!”靖泉狠狠抹去泪水。“你为什么对不曾努力过的事说放弃就放弃?打着害怕伤人的伟大旗帜选择逃避,完全辜负连舜的一番苦心,将
他的真情真意无情的践踏在脚下。”她咄咄逼人的逼视袁沅。“你懦弱不敢面对,何苦找一堆似是而非的理由来搪塞?我不认识你,今天也才第一次见面,我
却为连舜的诚心而感动,拼命说服连伯母。我为的是什么?我只希望看到一对有情人成眷属。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曾为你们的爱情付出什么,努力过什
么?”
“我……”袁沅手足无措的看着因激动而痛哭失声的靖泉。
一语敲醒梦中人。她这才发现,对于她和连舜之间,她不曾尝试改变连伯母对她的偏见,一味沉溺于她父母悲痛的过往情事,害怕连母会像她奶奶一样,到
死都恨着媳妇,怨媳妇抢走了儿子。
她将自己推入自怨自艾的无底沼泽,不试图自救,任自己沉沦。
若说这些年来的苦痛是她自找的,其实一点也不以为过,因为她根本不曾为她和连舜的感情努力过,反而还埋怨连舜的不放弃,为自己的怯懦找藉口,其实
心底又割舍不下。天!她把自己陷入怎样的一个局面?
连舜看不过去,拉开激动的靖泉。“别说了!”他神色黯然的拍拍她的肩。“我们走吧!”他打算先暂时放弃,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多少年都过去了,不急
于这一时。
他抓住门钮,正要打开,身后传来呼唤——
“舜!”
连舜停下动作,但并没有转过身。
“你用心了这么多年,舍得在这时放弃吗。”袁沅突然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靠在她背上。“是我错了,余小姐的一席话敲醒了我。胆小的我只知道逃
避,从没想过勇敢的面队现实,让你独自为我俩的未来而奋斗。我躲起来除了折磨你外,一点帮助也没有。舜,对不起!”她痛哭失声,“真的对不起!”
连舜强压下满胸的波涛汹涌。“你愿意陪我去见我妈吗?”
“我愿意。”她不停点头。“你是否还愿意娶我?我会努力起改变伯母对我的看法。”
“不后悔?接下来可能是一场硬仗。”他兴奋得快跳起来了,对于未来,他愈来愈有信心。
“我有你陪我一起去面对,不是吗?”她柔柔的说。
连舜转过身,兴奋得将她拥入怀抱。
靖泉笑看这一对恋人甜蜜的相拥,嘴角不由自主的漾起笑意,然而她的胸口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收拾好行李,靖泉茫然望着窗外漂过的云彩,怔仲出神。
一月底,学校开始放寒假,她打算回南部过新年。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不曾收到黎言中的只言片语,更找不到他人为自己解答心中的疑惑。
算了,见不着或许更好,结果已是可预期,他的答案只不过让稍稍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引起更难以忍受的痛楚罢了。
一阵刺耳的哗哗声猝然响起,靖泉一惊,急忙打开书桌抽屉,翻找出被她弃置已久的CALL机。
他回来了?
靖泉冲动得拿起话筒,须臾,又颓然放下。
何必回电呢?何必自找苦吃?她又不是被虐待狂!
于是她拿起整理好的行李袋,走出房门,步下楼。
连母陪她走至大门口。“小泉,我还是让小胡载你一程好了。”小胡是连家的专用司机。
“不了,连伯母,谢谢你,搭公车很快就到了。”她笑着说婉拒。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精神很差?”连母摸摸她苍白的脸庞。“看得我好心疼。”
“考试的关系吧!”她编了个藉口敷衍过去。“我走了,BYE BYE!”
“路上小心。”连母忍不住再次叮咛。
“我晓得。”
靖泉打开镂花铁门,这才发现右边靠墙处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高大的男子一派悠闲的倚靠着车子,对她行注目礼。
她的心跳在瞬间脱离了她的控制,难以喘息的沉闷感朝她胸口席卷而来。
他瞄了一眼她手上的行李袋,笑意盎然。“放假了?”
靖泉闷闷地点个头。
“你没回我电话。”黎言中扬扬手上的行动电话。“没收到?”
“不知道。”她低垂着头,盯着他发亮的皮鞋。
“你怎么了?”他抬起她的头,拨开她散落额前的乌丝。“生气了?”对于多日不曾和她联络,他其实也着急,无奈公事缠身,分身乏术,今儿个还是硬排
出假期,不理会父亲的大黑脸才得以回来的。
“没有。”
他仔细地端详她,关心地问:“你的气色很不好,生病了吗?”
靖泉面无表情的和他对峙。
黎言中肯定她是为了他是不告而别生气,再加上他两个月来不曾和她联络,想当然更是火上加油。但他确实有苦衷,并非故意冷落她。
“不问吗?问我这两个月去哪了?”
“在美国不是吗?”她的语气冷淡得可以。
他松开她的手指,帮她提行李袋。“要回南部吗?我送你回去。”
“我到火车站搭火车,一段距离而已,坐公车就行了。”她拿回她的行李袋。
“我送你回南部。”他打开车门。
“你有话跟我说吗?”她伫立原地不动。
“有很多话,你愿意听吗?
“你想告诉我什么?”
“上车再告诉你。”他一伸手,“请进。”
靖泉没有理他,独自公车站牌方向走去。
黎言中只得关上车门,跟了上去。
“今天天气很好。”靖泉将脚下一颗无辜的小石子踢得惊惶失措。
“温度还是很低。”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靖泉的肩上。
靖泉抓住他的手,将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数着他的心跳。“告诉你,你不在的这段期间,我作了一次称职媒人,促成了一对佳偶。”
“真的?”他轻抚她柔细的发丝。
“知道我帮谁的忙吗?就是我房东的儿子,连舜。”
他的身子明显的一僵,心跳也加快了。靖泉难过得闭上眼。
“我从不知道连舜是一个这么痴情的男子,他一直爱着他的青梅竹马,此情永不渝,我被他的诚心感动,力促他的青梅竹马回到他的身边。”
“他的青梅竹马不是你吗?”
他的声音虽带着酸酸的醋意,靖泉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知道所有的感情都是虚假以后,她的心除了被撕裂般的痛楚,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喜悦与快乐。
“才不是我呢,那个女孩叫袁沅,很漂亮的女孩子喔!”
他的心跳陡地变得急促,教靖泉不愿再去数它。她站直身子,离开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