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年轻女子连忙喝止聒噪的丫鬟,额际不由得隐隐作疼起来。
“感谢献计,我原本还没想到那么多呢!”果不其然,男子突然扬起唇瓣,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不过,即使这个提议确实让人心痒难耐,我还是不会把纸鸢给你。”
“公子,你不能这样不讲理。”年轻女子终于动了气,蹙着眉试图跟他讲明道理。“这只纸鸢明明是我先跟小哥讨的,你却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抢了去。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这摊子还有这么多的纸鸢……你、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年轻女子怒气冲冲、却满脸通红地瞪着面前那个虽是目不转睛瞅着她,却明显心不在焉的男子,忍不住失去冷静地骂道。
他……为什么老是那样瞧她?!那眼神太炽烈,也太危险,却莫名地让她心悸紧张,莫名地让她慌乱手足无措。
男子像是看出她的故作镇定,扯了扯唇瓣,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怎么会有这样可爱又迷人的女子呢?就连发怒教训别人,那轻软甜美的嗓音听来也像在撒娇似的。
更别提她生气时,不但双颊会染上一层可口的红晕,星眸会绽出熠熠有神的光采,整个人都因此而注入一股活力,不再像个遥不可及的冷淡仙子。
为了平复自己诡异的动摇,年轻女子继续刚才的“说教”——
“我真的很喜欢这只纸鸢,你只是为了逗弄我,引我注意,才故意拿这只纸鸢的吧?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夺人所爱、惹我讨厌,就算你这样做,我……”
“姑娘,你似乎有所误会。”他挑了挑眉,打断她的话。“我当然是看上了这支纸鸢,才会拿起它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难保你不是先瞧见我拿起它,才跟小哥讨的。
如果你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就不该夺人所爱、惹我讨厌,这摊子还有这么多的纸鸢,你大可以挑其他的买呀?”
年轻女子气到说不出话来。这人居然、居然拿自己刚才教训他的话来砸在她头上!真是……真是好不要脸、浪费了他那张正人君子似的好相貌!
“小绿,咱们走!”不愿再跟他有所牵扯,她拉着丫鬟,转身便走,也没心情放什么纸鸢了。
“姑娘!我这儿还有麻雀纸鸢呀姑娘——”
小贩还想力挽狂澜,不愿把到手的银两恭送出门,只可惜佳人丝毫不理会他的叫唤,迳自越走越远。
“那个……公子,这只纸鸢你还要吗?”小贩回过头来,垂头丧气地问道,明白这只纸鸢不过是男子拿来利用的工具,不承望他会买下的。
“当然要。”出乎意料之外地,男子竟然理所当然地掏出碎银付帐。
“是……是!小的这就帮公子包起来。”小贩喜出望外,从摊子底下抽出油纸小心翼翼地包好。
“包得扎实一些,我要送人——”
语毕,男子缓缓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不经意间抬头的小贩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
“花满楼”今日一如以往地高朋满座,有人饮酒游戏、有人吟诗跳舞,将整栋画梁雕柱的华美楼院吵得充满生气。
而何若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又遇上那个抢她纸鸢的无礼男人!
她站在窗边,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那道熟悉的颀长身影走入花满楼,尽管男子身旁还有几位相貌俊美的友人,但她的目光就是紧紧地胶着在他身上。
“若瑶姊姊,你在窗边瞧见了什么,看得那么专心呀?”某个与她十分要好的姊妹经过,发现她诡异的举动,也跟着挤过来。
“翠纭,刚刚走进来的那位公子,你知道他是谁吗?”她拉住好姊妹,指着那个比其他人还要俊朗挺拔的男子问道。
“喔?身为花满楼冰山花魁,对再有名的诗人官人都不屑一顾的你,居然开始对季大少爷感兴趣了?”名唤翠纭的女子打趣地调侃她。“这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儿虽是间供男子寻花问柳的青楼妓院,但却也有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她们个个身怀绝技,甚至可以与宫中的乐师舞娘媲美。
除非她们自愿委身某位客人,否则任谁也不能强迫她们陪酒侍寝。换句话说,她们是所有人共有的,即使是王公贵族亦不能逾矩,也因此寻芳客都乐于遵守这样的游戏规则。
何若瑶是花满楼最炙手可热的歌妓,不但歌声婉转悦耳,还精通多种乐器,每日都有一箩筐的知名诗人文人,争着把自己的新作拿给她评鉴谱曲,就算得排队等上一个月也甘心……
她对他感兴趣?何若瑶冷笑。这倒也没说错,她确实是对他很、感、兴、趣!
“他姓季?这么说,你知道他是谁了?”她故意将话题兜回男子身上。
“若瑶姊姊每日深入简出,所以不知道,这季家可是咱们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大糟坊呀!”明白她不愿多谈,翠纭也不再啰唆,立刻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个纨绔子弟。”莫怪昨日他会那样霸道跋扈!何若瑶撇撇嘴,十分不以为然。
在花满楼,她什么尊贵的人儿没见过,哪个不是对她好声好气,百般呵护的,就是不曾遇上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
“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小绿不知何时鬼祟地摸了过来,也跟着贡献小道消息。“据说这季家老爷体弱多病,还是夫人一肩将季家的酒坊给扛起来的,后来虽是幸得神医妙手回春,从鬼门关前将季老爷给救了回来,但季老爷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便全权交由夫人处理。
等到季大少爷接手的时候啊,大伙儿都以为他跟那个只爱吟诗作文的季老爷一样,没想到人家可有本事的了,短短一年半之内,便把季家的酒坊事业扩大了两倍不止!”
第1章(2)
“哦?如此说来,我还真不能说他是个挥霍家产的纨绔子弟了?”何若瑶心不在焉地应着。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故事听来有点耳熟……
“就是就是!人家季大少爷很有才干的,跟黄大少、宋大少那些个暴发户少爷不一样的啦!”
说起这长安城里的首富子弟,虽然没见过本尊,但耳闻其他姊姊们夸赞已久,小绿眼中也不由得冒出仰慕的光芒。
“而且,翠纭小姐让我喝过季家的芳醨春,啊……真是香醇顺口,余味十足,不愧是年年进贡宫中的上等好酒呀!”说着,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仿佛还能品尝到那浓醇的酒香。
“你这丫头片子才多大?下次不准再跟人家讨酒喝了!”何若瑶摇摇头,宠腻地轻戳了下丫鬟的头。“小酒鬼,还学人说什么香醇、什么余味的呢,都让翠纭妹子给带坏了!”
“那怎么行?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像翠纭小姐那样的酒国英雌呀!”一听不能再喝酒,小绿可急了。
“你胡说什么!”何若瑶陡地冷下脸来。
她一向待小绿如亲妹妹,也总是希望能尽快挣足了钱,带小绿离开花满楼,安稳平静地度过下半辈子。没想到这小丫头不但体会不出她的苦心,还想要长久居留此地,甚至自愿当个卖身献艺的妓女?!
从没有被主子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责备,小绿吓得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小姐……求求你不要生气,小绿知道错了……”她可怜兮兮地扯扯何若瑶的衣角,乞求小姐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