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以对,不予理会。
“该不会你少了颗门牙吧?不要自卑,说出来给容儿听,容儿不会取笑你的,还会帮你想办法,因为咱们是朋友,我这人很讲义气的。”
他当耳边风,继续漠视。
“白天还好啦,但晚上就不行了,你这种表情吓鬼是没关系,当作积阴德,但吓到人,就是造孽了。”
他额角微微抽动,努力当自己耳朵聋了,听而不闻。
“其实你脸上的疤,一点也不丑耶!”
猛地,杀人的目光射向她,愤怒铁青的脸,足以让人胆寒得牙齿打颤。
聪明的人不会虎口拔牙,但更聪明的她知道这只老虎绝对不会伤她,她苏容儿天生有个优点,就是一旦相准了对方好欺负,就会好好地“善待”他。
“我真的觉得你的疤很好看啊!”她猜得没错,他果然很介意自己脸上的疤,而且介意到要把人吞吃入腹。
面对他的青面獠牙,她回报的,是一脸的天真无邪外加可怜无辜。
他的牙齿磨得吱吱响,拳头也握得嘎嘎叫,太阳穴爆起好几条青筋。
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道疤,没人敢!
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人家说的是实话,若有一分是假,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表情委屈地望着他,他瞪人的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了,但她还是没退让。
她明白他在意那道疤,但更想让他了解,她一点也不介意。
师父常说,看人要看心,她可不会以貌取人喔!
段御石的确很生气,怒瞪她好一会儿后,他愤然转身,继续往前行。
苏容儿吐吐舌,幸好知道他虽易怒,但不是狠心人,与他相处越久,就越发现这人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她又不怕死地开始纠正他的观念。
“男人身上有疤很正常啊,我看过缺耳、断鼻或瞎一只眼的,比你丑几百倍的都有,但你很好看,脸上的疤反而让你看起来更威武迫人呢!”
凶悍的目光又杀将过来。
“啊,你脸上有灰尘。”
皓白的小手,很顺手地帮他拂去脸上的灰。
段御石僵住,瞬间成了一块石头,除了瞠目瞪她,还是瞪她。
“好,干净了。”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仿佛为他服务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表情僵硬,因为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她如此大胆,敢伸手碰他的脸。
他转开脸,决定快快把她送回去,一入虎城就立刻回军营,他可没空陪这个女人游山玩水。
但有人偏偏不想这么快跟他分开。
“段大哥。”
前头的人没回应。
“段大哥。”
还是不搭理。
好啊,故意漠视她,没关系。
念头一起,她索性站起来,对准目标,然后飞扑上去,抱紧。
“你干什么!”他脸色又绷紧了,瞪着肩膀上那只难缠的母猴儿。
她恶人先告状。
“因为你不理我啊!”
“有话直接说就好了,你……放开!”
她才不放呢,因为她发现,骑马虽舒适,但骑人更过瘾哩。
“人家有话跟你说啦!”
他目光像要吃人,忍无可忍地说:“你难道一点都不懂得女人的矜持?请姑娘自重!”
那如兰的气息,柔软的身子,以及圈住他颈项的一双藕臂,在在提醒他她是个女人,软玉温香的诱惑,轻易地缚住他。
反正猛虎只会张嘴吼一吼,根本不敢咬她,她乐得继续耍赖。
“人家想那个啦!”
“哪个?”他口气很横。
“就是那个嘛!”
他眉间的折痕更深,命令。“说清楚!”
她嘟嘟嘴,一脸嗔怪他的表情。“人有三急,人家是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那么清楚……”
段御石僵住,终于明白她要干什么了,紧抿的薄唇像闭得死紧的蚌壳,喉咙就像卡了东西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骂人。
“瞧,人家也有矜持的一面,没有直接说尿急——”
“住嘴!”
在短短一天当中,他最自傲的冷静自持,已不知被她破坏多少回了。
“凶什么嘛,,你不晓得你凶起来很可怕耶,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吓得屁滚尿流——”话讲到一半,她突然倒抽口气,小嘴儿闭得死紧,脸儿红通通,看起来好像快憋不住的痛苦样。
段御石神色瞬变,不再跟她辩,大步往树林里走去,找到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后头十分隐密,刚好适合“方便”。
“快去!”他命令。
她一跳下来,他立刻转身背对她。
穿着绣鞋儿的小脚儿才要往前踏,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来小声地问。
“你不会偷看吧?”
崩的一声,他听到自己心中拉紧的那根弦,应声而断。
“我数到十,如果你没解决完,我立刻走人。”森冷的语气如腊月寒冬。
“好嘛好嘛,我这就解决。”她急急跑到树干后,而他,真的开始数了。
“一!”
“哎呀,别数呀!”
“二!”
“这样很紧张耶!”
“三!”
“别催呀,我已经脱裤子了。”
“……四!”
“哇~~这儿风好冷,害人家凉凉的~~”
他手臂一绷,泄漏他的僵硬。
“五!”
这次,后头终于没声音了,威胁总算发挥了效用,让她乖乖闭上嘴。
当他数到第十,后头无声无息,时间够充分了,她八成又在玩什么把戏,他立即贯彻自己说到做到的话,迈开步伐离开,不料,后头突然响起她的尖叫声。
高大的身躯立刻飞身而至,眨眼间已来到她身旁,赫见树梢有条青竹丝,青色的蛇身缠在树枝上,吐着蛇信,正要攻击她。
段御石一手揽她入怀,同时劈出一掌。
苏容儿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心有余悸地瞪着地上断成两截的蛇身,还在挣扎蠕动着。
这不是闹着玩的,她真的吓到了,因为在所有动物里,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怀里的娇人儿微微抖着,小手将他抱得死紧,一双美眸布满惊惶。
他将那苍白的容颜看入眼底,为了预防再有其他危险的蛇虫,索性一把抱起她走出林地,回到马儿旁,一语不发抱着她上马,两人共乘一骑,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小家伙受惊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让他先前对她的怒气全消失了。
虽受了惊,但她很快恢复镇定,偷偷享受着他难得的温柔,脸轻轻贴在他怀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甜甜的浅笑。
为了与他多些相处的机会,她说自己住在虎城,因为出来玩耍不小心迷路才掉进溪里,这么一来,至少在进城的这段路上,她可以跟着他,其他的,就等到了城里再仿打算。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尚未进城,就得被迫和他提早分开,因为一名自称是她老娘的女人出现了。
“女儿啊,娘总算找到你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出现在前头的山路上,一边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一边叫着她,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是一片喜极而泣。
苏容儿瞪傻了眼,看着老妇人一把鼻涕又一把眼泪的唱着。
“你跑去哪了?失踪了两天,可知娘有多担心你呀!娘吃不下又睡不着,都快哭瞎了我这双老眼。”
娘?不会吧,这女人居然说是她娘?
“你两天不见人影,把娘急死了,还有请问这位壮士是……”老妇人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也不忘好奇地打量段御石。
段御石看苏容儿没有反驳什么,信以为真,低沉的开口:“你女儿在林子里迷了路,掉到溪里。”
“什么!”老妇一脸惊讶,忙问:“有没有受伤啊?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