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幼稚园时,第一次见到邻桌的小美,那时候她的表情大概就跟这些“古代人”差不多吧。
小美的嘴里满是矫正钢丝。
就算她是被传送到现代的某个拍戏现场,那也已经够惊悚了,但显然她是真的被传送到古代,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没直接把她绑在木桩上烧死,已经算她命大——但这里到底是哪一朝、哪一代啊?
尽管她自称天才美少女,可是眼前的情况她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能怎么办?只好紧紧闭上嘴,免得一开口又吓坏这些早已经面露惊惧的人们。
军帐中安静无声,立在两旁的士兵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紧紧握住武器,深怕妖怪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突袭。
主帅终于脱下头盔,那一瞬间程曦险些惊叫出声。
高教授?!天那!
她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容貌跟高亚拓真的很神似,五官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一个是穿古装、一个是穿时装而已。
显然,那个男人对她也有同样的看法,因为他注视她的眼光很不同,像是相识已久,难道……教授也来到古代了?可是就算教授来了,跟她抵达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为什么他能当主帅,而她却变成妖怪?
“你们全都下去。”男子终于开口。
“将军……”周遭的人一脸不赞同,这妖怪来历不明,怎能让她跟将军独处一室。
“全都下去!”
威严的军令让所有人都住了口,他们悻悻然、惊惊然地退下,每个人都对这模样娇俏可爱的妖怪投以极度不信任的眼光。
终于,营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长桌后的男人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便一个跨步跃过桌面直接来到她面前猛力拥住她。
“啊?喂!”
“你没死……天哪!天哪……你没死……”
男人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仿佛带着深沉的伤痛与巨大的狂喜。
程曦楞住了,只能怔怔地被他紧紧拥在怀中。她突然有种感觉,好似他们早已相识,就好像……他真的是高教授一样。
但他不是。
良久之后男子终于松开她,改为深深凝视着她。那双带着沧桑的眸及布满风霜的脸眉跟高亚拓真的很像,但却不是。
“柔儿……”他开口呼唤。
程曦叹口气,抿抿唇,“我不是。”
“你是!”
程曦遗憾地抬起眼睛,墨瞳里溢满同情。“我真的不是,我叫程曦。”
男子无法置信地望着她,良久之后露出一抹惨笑,“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改名换姓,但上天垂怜,依然让你回到我身边。我知道自己过去所犯的错有多大、多不可原谅,但从今尔后我们将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嗄?
程曦惊吓地望着他连连摇头,“不要!我为什么要跟你永不分离?我现在就要回家!”
“家?通州?”男子居然点头应允。“待战事告一段落,我们就回家。”
我们?!
程曦觉得自己快晕倒了!这家伙将她误认为自己的爱人,而且还一口咬定她就是,但她却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通州?!哪个通州?大陆的通州?战事?什么战事?这些古代人——要命!理智回来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居然已经无家可归了!
“柔儿?”
“我不是……”程曦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我说了我不是嘛!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啦!”
“柔儿——”男子也低下身子试图柔声安慰,但这只让她更难过——而且更生气!
程曦猛然抬起脸对着他张开嘴大吼:“我不是你的柔儿!难道你的柔儿会有一嘴大钢牙吗?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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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承欢?!”程曦大叫一声。
名叫阿草的少年眨眨眼睛用力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将军就是鼎鼎大名的边将军!连蒙古人都怕他喔!”
“我真不敢相信……”程曦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一定是上天开的玩笑!昨天她还在K宋朝的历史,今天她就身在其中!就算要惩罚她念书不用功,也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吧?
蒙古人当然会怕边承欢,历史中有明确记载说他死守襄阳直到城破国亡,是宋朝最后一道堡垒的守门人,他可是力战到最后一滴血——天哪!天哪!这在开什么玩笑啊?
“小姐?姑娘?你没事吧?”
阿草在她面前挥挥手。虽然大家都说这小姑娘是个妖怪,但他怎么看都很难从这女孩身上找到半丝“妖气”。是啦,穿着打扮是怪了点,但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危险性的感觉哩。
“怎么会没事?事情大条了……宋朝耶……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程曦欲哭无泪地蒙着脸呻吟,“这太离谱了!太夸张了!我一定是在作梦!对!我一定是在作梦!”说着,她用力甩了自己两巴掌——哇塞,真痛!
阿草被她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将军交代他要好好照顾这位妖怪姑娘,不许让她有半点损伤,可是她自己打自己该怎么办?“喂喂,姑娘,你讲话好奇怪,还有请你不要打自己,万一打伤了我很难对将军交代。”
“我就是喜欢打自己!”程曦赌气瞪着阿草。“我打我自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一直看着我?你不怕我突然吐个火把你烧个精光?”
“……你会吐火吗?”阿草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问。
“说不定真的会!”程曦露出一口“钢牙”阴森地瞪着他。
阿草咽口口水,考虑着该不该后退几步。他的头皮有点发麻,脚底也很想先抹点油以备不时之需。
这位姑娘最恐怖的就是那口牙,看到那口牙就会相信她真的是妖怪,虽然样子还满可爱的。
“你出不出去?不出去我真的……真的要‘那个’了喔!”
“那个?哪个?”阿草一紧张起来就开始不住地踏步。十五、六岁的男孩其实已经可以上战场,但他已是城里所剩无几的男丁了,边承欢特许他在帅府里工作不用打仗,这等于保住了阿草的一条小命,所以阿草对边承欢心悦诚服、唯命是从,尽管他又紧张又害怕,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没有逃跑。
“就是‘那个’啊!”加重语气又恐吓一次。但事实上她脑袋里全都是襁糊,完全想不出有“哪个”办法可以吓跑阿草。
“哪个?哪个嘛?”
“你……”
程曦气得跳脚。就在这时候,门却开了,一大票人从门口跌进来,剽悍的熊定邦没好气地站在门口瞪着那些等着看“妖怪”的家伙们。
“你们全都吃饱了没事做吗?还不快点给我滚!”如雷震耳的咆哮声响起,看热闹的人们轰地跑个精光,只剩下阿草神色惊慌地还在原地不断踏步。
“还有你!”熊定邦指着阿草的鼻子,“滚!”
“我我我……我不能滚……”阿草焦急地道,踏步的动作就是停不下来,反而还越踏越快,明明已经踏得气喘吁吁、脸色胀得通红,还是坚持坚守岗位。“将军……将军要我……”
“滚到门口去守着!”
“是!马上去!”阿草终于不用踏步了,他垂头丧气地离开。
“你!”
熊定邦一个箭步已经到了程曦面前,程曦怔怔地望着眼前这高头大马、满脸胡须的粗汉,不知怎地并不怎么害怕,她睁着大眼睛望着他,然后侧着头微微一笑,“我也要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