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泛泛之交罢了。”她笑得很坦率。傅临春哪会跟她说这些?反正她的责任就是送药,除此外,他没有必要告知她任何事情。
“泛泛之交怎会专程混进来救人?”岳观武不待她说话,又细声道:“你跟春香公子身上都穿同一种料子,青门虽穷,但小时候我也曾看过师父穿过一回这种黄金料子,后来实在没钱了,师父才拿去当……你哭什么?”
李今朝抹去眼泪,哽咽道:
“别介意我,你继续说,我是……一个情感很充沛的人……”她身上的衣料还不到价黄金的地步,竟会被人认为黄金价……她哭啊!
“英芙都是为了青门,为了我……”岳观武被她牵连情绪,眼眶也红了。“我跟春香公子谈妥,只要将来他平安出去,撰写江湖册时,记得多提青门几笔,只准提好的,最好连英芙都提上一笔,那么就算我们没到江湖走一趟,也不会令师父师祖她们丢脸的。”
李今朝听到此处,眼泪又哗啦啦地掉下来了。她的本性中,本就情感偏丰富,要哭就哭,也不遮掩,随性至极。去年在傅临春面前,是拚了老命忍着眼泪,还是大妞的铁头功才让她找个借口发泄。
如今,她肆无忌惮地大哭出声,岳观武一见这个陌生女大夫为青门流下同情泪水,不由得大受感染,两人抱在一块痛哭失声。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春香公子的……”
“……他是我亲哥哥,没什么抢不抢的。”
“亲哥哥……”岳观武想破头也不记得春香公子有个妹妹。“是青门对不起你!我有记忆以来,青门就有麒麟草了,我天天偷吃也没出事,哪知有人愿意花钱买一山废草。我们只当天降横财,我跟英芙以为血鹰只是小小害人,直到年前我在南桐派誊来的册子里看见血鹰的可怕,我们才察觉不对劲,如今已成共犯,谁也脱不了身……最恨的是,那人还砍价!砍价啊!”
商人砍价,本是理所当然,但这话李今朝可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
岳观武站起来,软声道;“我不忍拂英芙忠心,她要继续跟那人合作下去,我也随她去做,只是,对你不起了。”
“血鹰都中了,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岳姑娘是青门门主,总得拿出点权威,管点事的。”李今朝不甚介怀道。
岳观武垂下头,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跟春香公子还谈妥其它条件,英芙给他的春药都由我来吃,他才不致于被迫……”
李今朝的眼眸暴凸,下巴差点一块滚到地上。这就是傅临春服了十头大象都会发情的春药,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真正原因?
她还以为,傅临春自己解决……还以为傅临春自制力强到无人能敌;还以为青门买来的春药是过期廉价货……更以为傅临春绝对是不举的……
那他岂不是开她玩笑?骗她饭中有春药?
傅临春对她开玩笑?
他瞎了眼,把她看成了别人是不是?
以前她喜欢傅临春,即使少打照面,她也会格外注意傅临春的一切,他绝不是严肃的人,他喜欢发呆、脾气好,好到她都怀疑如果岳观武想要霸王硬上弓,他也会躺在床上说“好,来”,然后任君蹂躏……当然,她是例外,傅临春是连点机会都不屑给她的。
跟她开玩笑?等她投胎吧。
“唉……谁教我无能呢……”幽幽叹息声传来。
李今朝抬眸,望着那飘然远去的孤寂背影。一个门主不管事,全交给忠心的弟子,偏偏弟子又不是生财高手。
其实,青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金算盘,而不是随便把人塞给名门望族,就以为能一步登天,从此衣食无虞。
江湖上,到底还有多少个青门啊?
第五章
这一夜,虫鸣蛙叫,青门暗地迎进贵客。
破旧的书房里,有着微弱的烛光。
“春香公子在青门里吧?”男人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是谁说的……”赵英芙吃了一惊,而后怒声道:“想来是青门弟子纯朴,被大人几句就套了出来。春香公子确实在青门里休养,但他跟大人无关……”
“怎会无关?云家庄曾交出血鹰名单,害得咱们有一阵子被迫隐藏。”
“难道大人想杀了春香公子?”
“要杀傅临春,谈何容易?这两年,朝中几名血鹰官员都莫名死了,背后定有内奸……跟你这种乡野村妇说了也没有用,如果对傅临春下血鹰,收归己用,这功劳就是我的了……”说到最后,似在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又道:“还有几天麒鳞草才能收割完?”
“再两天……”
“还要两天?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赵英芙有些愤愤不平。“麒麟草有毒,我们能在短时间采收完,磨成粉末,已经是非常辛苦了,大人应该加价才对!”
“哈哈,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吗?”哐啷一声,沉重的袋子丢在地上。“只要你能将傅临春彻底放倒,让我将血鹰植入他的体内,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怎么可以?他是江湖上最公正的云家庄主子啊……”
“等他植入血鹰后,还公正得了吗?云家庄敢将血鹰名册交出去,就得承受这个苦果!还要两天……我带来的高手们会一块帮忙,他们中了血鹰,可以跟麒鳞草共存,他们会是好帮手的。你家门主……”
“我绝不准你接近她!”
“哈哈,赵姑娘真是忠心的人啊!你家门主懦弱无能,要不是靠你从中周旋,青门早就成为历史了。现在她在哪儿?我总得跟她打声招呼吧!”
“……门主正跟春香公子在一块。”
男人一怔,而后放声大笑: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留下傅临春,青门就有靠山了,让他加入血鹰,你们这靠山岂不更稳?这得好好合计合计……”可能是太高兴了,手肘撞到什么东西。
赵英芙替他捡起来,语带忍耐,道:“大人的画轴掉了。”
男人接过,摊开它,仍是随口说着:
“青门想要云家庄当靠山,殊不知云家庄背后也有个金矿靠山,看看,你们同是女人,她却不一样,非但是个金算盘,还滑溜得跟条蛇一样……”
“这不是李大夫吗?”
“李大夫?李今朝?她躲在青门里?”
窗外被夜色掩住的傅临春,窃听到此处,心知不妥,无声无息疾掠而去。
青门毕竟历史悠久,占地颇大,他轻功不如公孙显偏邪轻巧,但他习自正统武学,随着年纪而渐有大跃进。未久,他无声无息来到一扇门前,敲门问道:
“今朝?”
“……嗯?”里头有微弱的含糊声。
他客气完了,直接推门而入。床上的人正坐起来,往他这里看来。
这女人,一头浅色长发凌乱,睡眼惺忪,面色是有些浮肿,但埋在被窝里久了,腮面红扑扑的,不像这几日他看见苍白得吓人。
她挠挠脸,试着眯眼看来人,但来人背着光,一时之间她看不真切。
“谁啊?”
“我。”
“兰青?”
他内心竟有淡淡不悦,但他忍住,平静道:“傅临春。”
突地,细长的眼睛爆炸了,睡意被震飞了,她整个人很不雅地滑下床,一脚还搭在床缘。“三更半夜,你来做什么?”惨了,腰扭上了。
“找你。”
“找我,当然是找我啊……难道来我房里,还找别人?”她用力抹了抹睑,狼狈地爬起来,在床上乱乱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