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给她内功心法……”
“就算给了,能练到几种火候全凭各人资质。如果她真能练到最高层,那时,她也不会留在江湖了。”见她不解,他笑:“能练到最高层次的,就是武痴了。一个武痴,一生只懂练武,哪会再来兴风作浪?”
李今朝拳头握了又放,想着:握了拳就什么也得不到……她看向他,低问:
“你过来时,已打算不再顶着兰青的身分?”
“不一定。”他笑,盯着她的耳环,声音低柔;“看情况。我事先并不知她是否会卖这面子?全仗闲云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这才卖给我这个薄面。”
换句话说,若是见机不对,傅临春还是会继续冒充妖神兰青?他行事太过随意,她是知道的,但不知竟这么“见机行事”。
不可否认,她确实暗松口气。
忽地,大掌掬起她的胖胖耳环,他微地俯头,似乎在确认这耳环的真实性。
“我没料到你会来。”在内室写着内功心法时,还真是错愕不已。
“哥哥有难,妹子自是力挺。”她故意道。
他呼吸一顿。漆黑的眼眸与她对视。良久,他才沙哑道:
“我不知你会下那么重的誓。我原以为,让你远离云家庄,等血鹰消失在江湖上后,也许再有机会……”
再有机会什么,他没有说出口。是把酒言欢么?还是下着棋?她都不清楚,但她唯一清楚的是,他没有计划地冒充妖神兰青先来,是因为当时天要打雷了,她又不是没有知觉的傻姑娘,怎会不知道呢?
她不是缩头乌龟,在她以为他被迫去抱一个女人时,她内心的决定绝不反悔。咬咬牙,大声问道:
“傅临春,你喜欢我?”
“傅临春是喜欢你。”
那答复毫不犹豫,令她心一跳。这一跳,不止是颤动,还有心痛。一个云、一个泥,那一天,她彻底的明白了。可是,不往前走,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能掌握住什么。她眯眯眼,咬牙对上他的眼。
“我还是怕雷。”那雷,总令她想起彼此的距离。
“那我把十年送给你吧。”
她瞪着他。
他平静但温暖地说道:“傅家人皆是过四十才婚,四十之前,我的日子都送给你,当是我的赔罪。若是十年后,你依旧怕雷,我便出家当和尚,日夜求老天不再劈雷。”
她瞠目。这根本是在明示,他的未来只有她一个?什么时候傅临春这么肉麻了?还是,他看穿她犹豫不决的主因?因为两人差别太大了,一个高雅、一个低俗,终究难保将来不会各自厌烦。
“说不定,是你受不了我这性子,到时我缠你也缠着不放。”他笑,忽地吻上她的耳环。
她全身僵化。
他浅浅笑着,没有再进一步。“我带你出去吧,总要亲自见你安全。”以前装作互不相识,以为可以保得了她,哪知她依旧避不开血鹰,还不如,由他保护着。现在的傅临春,已非当日不及接下第三枚银针的青年了。
“这红袍你就穿着吧,回去想想我也不错。”傅临春微笑着。
她顿时面红。她哪要想人,她只是、只是……王八蛋,天上七彩烟火落到她手上,她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他的接近,害怕自身的不配。
一直到第三天,她已经在回老窝的路上时,她忽地顿悟了,拉开车帘,对着远方破口大骂:
“他娘的,傅临春,你要我啊!你送给我十年,那我的十年怎么办?不也要浪费在你身上?这也叫赔罪?混蛋!”诈骗犯啊!
驾马车的兰青摇摇头,叹息不已。坐在他旁边,拚命晃动胖腿的大妞,转头看看她,然后爬进马车里去撞今朝,表达着“同伴,我也送你十年,别生气”。
“大妞,我被你撞出去了!兰青,停车!救命——”
第八章
半年后——
快马奔驰过大街,武器楼的二楼有人打开窗子,看了一眼。
“那是华家庄的公子。”有人在她背后说道。
李今朝回过身,瞧见一名年轻少爷步上阶梯。“彭武楼”的二楼武器偏向轻薄华贵,江湖人一向不爱,也不愿花过多的金钱在一件装饰大于实用的武器上,所以,二楼贩售的对象都是店主筛选过的有钱商人、千金,以及少爷们。
“阁下是?”今天她一身月白色衫裙,十分朴素干净。
“在下杜连之。”这名青年风度翩翩道。
“我认识你吗?”
“以前不认识,但很快的,金老板就能对杜某通盘了解。”
李今朝离开窗边,来到平列在台面上的轻武器前。她笑嘻嘻道;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金老板,准是你认错人了,我姓李,李今朝。”
“李今朝不就是金朝金老板吗?”他笑道。
她抬眼看他一眼,正要开口,突然听见武器台旁的老爷聊道:
“云家庄?这我听过,江湖上很有名的,对不对?云家庄主子傅临春、公孙显,公孙显几年前成婚,至于这个傅临春……”
她的小耳朵自动扩张,升级为白兔长长耳。
“傅家祖训一律年过四十才婚,恐怕还要好几年呢。”有人接话道。
另一头的商人过来凑热闹笑道:
“说起这春香公子傅临春,我上个月倒是见过,果真是一表人才,貌若暖春,在气度上,也非常人可比,当时那江湖耆老寿宴,本不请华家庄人,还是春香公子带华家庄的人进去,这才能让华家庄记上一笔。”
她窃听着,心不在焉摸着台上的护腕。
“真是可惜这祖训了,要不,听说那个月,春香公子都跟一名侠女形影不离,这要是郎有情妹有意,也算是江湖佳偶……”
“金老板?”杜连之试探低喊。
她抬起眼瞧着他,笑道:“不就说了,我不认识你,也不姓金啊!”
杜连之一点也不介意她一再否认,反而有意无意引她到角落,道:
“在下姓杜,既然李姑娘不愿承认,那就容连之重新介绍吧。”
李今朝挠挠脸,反正听听也没有差,于是摆脱那些傅临春与江湖女侠将来可能之无数美满结局的话题,来到角落无人处。
“李姑娘,现在南方有金、彭、杜三大家商,人称三家商,这三家在南方各霸一方,不瞒你说,杜家商正是家父白手而起,如今他老人家仙逝,由我接手;这金家商嘛,老板姓金单名朝,几十年来金家商一直很稳定,只经营正派生意,也因此,无法鲸吞其它有点气候的商家,但也正因守成有道,下游小商家十分信赖金老板。至于这彭老板嘛……”杜连之看看这武器楼,叹道:“李姑娘,你也是来探个究竟的吧?”
她把玩着颊旁毛绒绒的耳环,不正面承认也不否认,只笑道:
“原来杜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来挑武器赠人,而是来探究竟啊。”
“李姑娘不也如此吗?”杜连之扫过室内其他商人。“彭家商近年有意北进,它跟金家商赚钱的方式完全不同,想来你已经感到威胁,才特地来此一看。这间武器楼共分三层,楼下供江湖人打造各家门派武器,二楼为富贵人家的轻武,第三层则为武林盟主闻人不迫专属,这等同这间武器楼得到了江湖的认同,以后,江湖人怕是以彭家武器为主了。”
“唔……杜公子好像有点道理……”
“云家庄背后有个金家商撑着,武林盟主背后有个彭家商,李姑娘,你说,到最后,彭家商有没有本事把金家商给鲸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