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
让他死了吧!才刚脱离一大堆簿册,现在又来一大堆老鼠啃过的破烂,他宁愿去让老鼠啃!
“但是,九师兄,这些……”
“好,那这儿就交给你,我要去巡视兵营了。”说罢,不待惠少渔敲锣打鼓地喊冤,慕容勿离就一阵风也似的卷走了。
惠少渔傻着眼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转眼一瞧,有几个笨蛋正偷觑着他窃笑不已,他不禁暗自冷笑一声,然后大刺剌地往大将军宝座上一坐。
“来人啊!”
“卑职在。”
“你们都听见了,大将军要我在这儿喝茶,所以……哼哼!给我泡壶贡茶来。”
“款?”
“款什么款?”
“可……可是那是宫里……宫里……”
“干嘛?拿不到?”
“是啊!”这还用问吗?
“那还不简单,往别处去拿呀!”
“别处?”
“没错,震北将军府里多得很,喏!这就容易了吧?”
震北将军府?
容易?
“……”
JJJJJJJJJJJ
交年(小年夜)前两天,逗留在北衙禁军营里忙得晕头转向的慕容勿离终于交接完毕回府里来了。
“准备得如何?”慕容勿离一面解下大麾脱下军袍和靴,一面询问恭立一旁的仇总管。
“一切俱已周全,将军。”仇总管语气显得相当兴奋,因为这是自皇上赐下将军府以来,慕容勿离第一次在府里过年,可在他神情里却又另有一丝不对劲。
慕容勿离注意到了。“有什么事吗?弱柳还好吧?”将弱柳安置妥当过后好几天,见她虽然尚不能习惯自己的新身分,但似乎已能适应新环境,他便上北衙去了,谁知一忙就是一个月,也没空回来看看,但自被虐待的小媳妇儿提升为堂堂将军妾室夫人,想来她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这……”仇总管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妥。“应该算……还好吧!”
这是什么回答?
脸容闪过一丝困惑,但慕容勿离仅是瞟他一眼,便继续换上锦袍,拙上环带,套上乌皮履,之后便直接走出寝室。“这个时辰,弱柳大概在做什么?”
紧随在他身后的仇总管闻言先看了一下天色才回道:“应该是午睡即将醒转。”
“好,那我们去看看她吧!”说着,慕容勿离便往右边走去。
“啊——将军请等等!”
慕容勿离停住脚,回头。“怎么?”
“将军要去看弱柳夫人?”
“我刚刚是这么说的没错。”
“那么,将军最好往这儿走。”仇总管指向将军府后方。
慕容勿离微微一愣。“咦?她干嘛跑到沉香苑去睡午觉?”
仇总管的脸色很奇怪,“不,将军,弱柳夫人并不在沉香苑。”他的语气更奇怪,而且话说得慢条斯理,与他一向简明扼要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那是在兰玉苑?”
“不,弱柳夫人也不在兰玉苑。”
慕容勿离有点发怔。“那她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仇总管又在迟疑了。“卑职以为,将军最好自己去看看比较奸。”
“你……”慕容勿离疑惑地端详着仇总管的神情,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不能说?”
仇总管苦笑。“不,是卑职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厉害,又是迟疑、又是苦笑,还有不知如何是好,弱柳已经完全打破仇总管沉稳严谨、精明果断的面具了。
“好吧!那你带路吧!”
于是,仇总管领着慕容勿离七转八拐,最后来到了位于将军府最后面的——
狗舍?!
“我知道她喜欢狗,但是……”慕容勿离怔愣地望着一排六间狗舍,奇怪的是,狗舍明明有六间,六条狗却全挤在其中一间。一般的狗或许会挤在一起取暖,但它们是训练有素的守夜犬,应该不会如此才对。“你不是说弱柳在睡午觉吗?”
“弱柳夫人是在睡午觉。”
“那她究竟在哪里睡午觉?”慕容勿离的口气已经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了。
仇总管轻轻叹了口气,举臂指向那间挤着六条狗的狗舍。“在那里。”
慕容勿离呆了呆,旋即失声惊呼,“她……她在那里头睡觉?”
仇总管叹得更大声了。“没有错,将军,所以说卑职必须让您亲眼瞧见才行,否则,您会相信卑职的话吗?”
慕容勿离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是说这个把个月来她……她都在那里头睡午觉?”
“不,是睡觉。”
“呃?”
“弱柳夫人不但在那里头睡午觉,连晚上也睡在那里头,事实上,除了洗浴、更衣、如厕之外,她看书也在里头、作女红也在里头,甚至三餐也是在里头解决的,她……已经住在那里头了!”
住在狗舍里?!
昏倒!
第四章
下雪了。
雪花一朵朵白白絮絮、灵灵俏俏地在空中飞舞片刻后,再飘飘零零、悠悠然然地洒落下来,洒落在那古朴的木桥上,在那甫结冰的池水上,在那柳树一条条晶莹的冰丝上,为那已然皎洁一片的雪景再添上几抹清雅。
慕容勿离拭去飘落在鼻端的几许霜花,在听到身后传来细响之际即关上窗,挡住那刺骨的寒冷,然后回身,弱柳已然俏生生地立于门前,有些犹豫、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一些不安与恐惧。于是,慕容勿离先在离她最远的胡床上坐下后,才叫她进来。
“外头很冷,进来把门关上吧!”
弱柳先拿眼角偷观了他一眼,见他依然如她记忆中那般平静温和,这才悄然跨过门槛进屋里来。
“关门,”慕容勿离提醒她。“再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弱柳依言开门,略略一迟疑后,即拖了把凳子在离他最远的另一个角落坐下。
慕容勿离深沉地凝视她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问:“你还记得吗?我承诺过,只要你不欺骗我,我便不会对你生气?”
弱柳蹙眉凝神,不是在回想,而是在考虑什么。片刻后,她才很小声地说:
“记得。”
“那么你相信我吗?”
弱柳又沉默了。更慎重的考虑。又过了半晌,乌亮的瞳眸悄然扬起直视着他,里面的恐惧不安几乎完全消失了。
几乎。
“相信。”音量加大,语气也更肯定了。
“好,”慕容勿离点点头。“那么你可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又开始怕起我来了呢?”
不料就这么一句话,适才一番攻城掠地的成绩瞬间又化为尘土,弱柳不但又回到原先瑟瑟缩缩的模样,而且,声音也恢复轻细得几乎听不见。“因为……因为菊红曾好意警告弱柳……”
“菊红?”
“呃——菊红……菊红是伺候弱柳的丫头,”弱柳嗫嚅道。“她……她说她原先是在黛菊夫人那儿伺候的。”
“原来是黛菊……”慕容勿离眼里飞过一丝颖悟。“好,我懂了。那么菊红她究竟是警告你些什么呢?”
“警告……警告……”
“那多嘴的丫头到底警告了你些什么令你那么难以启齿?”
瑟缩的脸猛然扬起,“不是多事,菊红是好意的,”因为担心菊红会被无辜连累,弱柳忍不住为她大声申辩。“是她好意警告我,说要弱柳小心一点,因为将军……”说到这儿,她突然轻轻窒了一声,然后脑袋掉下,声调再次降落到谷底,下文她差不多只是在嘴里咕哝给自己听而已。“因为将军脾气很不好。她……她说就在一年多前,有位新进府里的婢女因为不懂得规矩,不小心得罪了将军,结果……结果将军不但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拷打那个婢女,最后还……还一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