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千黛妃,”柳大然也说。“要是我们知道你是纳岑王的大妃的话,怎么可能让你去做那些低下的工作呢!”
真现实,亲人的地位居然比不上一个高贵的头衔。
“那也不算低下呀!我在弘吉剌部的时候还不是天天做那样的事。”
翠娟愕然。“咦?为什么?你不是大妃吗?”难道她不受宠吗?可是纳岑王不是专程来找她的吗?
“我……”
“你怎么会嫁给纳岑王的?”一直问声不响的海若突然插了进来。“他不会是那个老将军的孙子吧?”
千黛摇头。“不,他也是老王的儿子,最小的嫡子。”
“啊……”海若恍然,“对喔!我怎么忘了还有兄弟了!”继而转头向柳大然夫妇不满地实问道:“当初你们为什么不是把我送给那位老将军?”
柳大然夫妇顿时哑然,千黛也愣住了,就在此时,斡罗岑突然冲了进来。
“烦死了,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啦!”
“陪我们玩嘛!斡罗岑,陪我们玩嘛!”乃蛮和豁阿跟着追了进来,一看到海若也在,立刻跑过去撒娇耍赖。“不管啦!额客,叫斡罗岑陪我们玩啦!”
这时候的海若当然不敢再命令斡罗岑了,可千黛却说话了。
“斡罗岑,陪她们玩玩又不会死,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才不要!”斡罗岑断然道。“她们好烦喔!而且跟那个叶里迷失别吉一样任性,额赤格都不想要那个别吉了,我更不想要这么蛮横的女孩子!”
“只是玩玩……”
“不要!”
“不管啦!陪我们玩啦!额客,你快命令他陪我们玩啦!我们……”
“闭嘴!”
一双愤怒的低喝,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惊惧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同一个方向——纳岑不知何时已怒气冲冲地伫立在内殿口。
“你们这群混蛋,帖木儿才刚睡着,你们要是把他给吵醒了,我就一个个全宰了你们,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一见到纳岑剃光胡须后的本来面目,海若立时两眼一亮,脸现垂涎之色,继而媚眼儿一抛,便摆着腰扭过去。
“对不起,纳岑王,”她娇声娇气地说:“只是小孩子们爱玩,她们……”
纳岑对她的媚眼娇态视若无睹,依然冷冷地叱道:“出去!”
“可是纳……”
“出去!”
“纳……”
“出去听到没有!”
眼见纳岑目光中杀气倏然涌现,众人顿时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一溜烟逃得半个也不见了!斡罗岑耸耸肩也走了,不过他是往内殿去。
“我去陪帖木儿睡觉。”
千黛则若有所思地望着殿口,那群人一消失,纳岑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向前几步搂住了千黛。
“想什么?”
“哦!我只是在想……呃!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娘,我这样算是让那些……不!部分欺负过我们司家的人知道我过得比他们还好了吧?
※※※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庆,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瞧见那熟悉的景致,那令人胸襟开阔、豪气蓬勃的辽阔草原,就令人情不自禁地兴起一股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的悠然畅快。即使体内流的是汉人的血,胸口澎湃的却是塞外儿女的情怀,千黛又似感恩又似感动的长叹一声,不觉合上眼,深深吸入一口阔别已久的原野清香,继而缓缓吁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即使从她到达这儿的头一天开始,她就无时无刻地想要逃离这儿,但无意识中!生命还是会点点滴滴地聚集起感情的溪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是悄悄地牵连起来了,直到她真的离开之后,她才明白这一点。
无论她是汉人,还是元人,这儿才是她的家,她在这儿成长、在这儿出嫁,在这儿为人母,她的生命早已经在这儿生根了!
“想念?”纳岑的眼光是揶揄的。
千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纳岑哼了哼。“那你还走得那么决然。”
千黛嘴一噘。“谁教你什么都不跟人家说!”
纳岑伸手将她的马头拉过来一些。“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千黛眼一翻、手一扯,又把马头扯回去了。“信任你什么?就跟你说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到底要我信你什么?”
纳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即合上并摇摇头,似乎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你实在很迟钝!”
“什么迟钝嘛!”千黛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嘛!”
纳岑还是摇头。“无论如何,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要先跟我讲过,知道吗?”
开玩笑,要是偷鸡摸狗的事也能说吗?不过……
千黛下意识地摸摸屁股。
他生气打人家屁屁的时候还真的很不留情,害她有两天都不能好好的坐着,想到就尴尬,还是听话一点保险吧!
“知道了啦!”
※※※
开开心心的回到草原,原以为可以过着以往安宁的日子了,没想到才与塔思分道扬镳不久,在回弘吉剌部的半途上就碰到一位族人警告他们,族里有一项意外正等着他们。
“阿昔伦别吉?你……你在这儿做什么?”纳岑轻巧地跃下马,错愕地问。
阿昔伦也是个大美人,却与叶里迷失狂野的美大不相同。她是高贵的、华丽的、耀眼的美,那目中无人的眉眼儿轻蔑地往上挑,那挺直的鼻梁倨傲地对着所有人,完美的红唇却又如此诱惑人,不过十八岁,竟已有乃母那种冷凛的气势。
难怪纳岑不敢领教,这女孩子一看就比叶里迷失更令人吃不消。
“母后说纳岑王因为长年征战在外,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整顿一下部落内部的事务,之后才能迎娶我,因此让我来看看纳岑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结果果然没错,弘吉剌部的确是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所以我就擅自替纳岑王做了一些必要的改变,而且,将来我也会继续如此这般的辅佐纳岑王。不过,纳岑王毋需感激我,这是我这未来的王妃应尽的责任,无论多辛劳我都不会藉故推诿的。”
语毕,阿昔伦傲然地昂起下巴,似乎在等着纳岑感激涕零的回应,而纳岑在微微一愣之后,迅即往侍立在一旁,满脸无奈委屈之色的霍骆金看了一下,再朝四周迎聚的族民们望了一圈,这才发现每个人的神情都僵硬得教人想哭,以往那种和乐欢愉的气氛早已消失不见了。
想都不必想,纳岑立刻明白这个傲慢的别吉大概做了哪类改变,于是他的脸色也开始发黑,众人除了阿昔伦——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努力在压抑着内心暴起的愤怒。
“阿昔伦别吉,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是乃马真后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从来不觉得弘吉剌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整顿的,霍骆金是个很好的总管,他把族内的一切都打理得令我非常非常满意。事实上我的意思是,因为我从未干涉过族里的事务,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来深入了解一下。”他停了一下,往身旁的千黛瞥一眼。
“至于我希望我的王妃辅佐我的地方,并不是指打理族内事务之类的,而是希望她能替我维系族人的向心力,这一点我的大妃同样也做得令我非常非常满意,所有的族人都非常喜爱她,而不是痛恨或畏惧她,相信以阿昔伦别吉的聪慧,应该能了解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