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他的袖?可他……能信吗?
火凤厉目一瞠,“难不成你想被逮回去,再被迫在江中驮着镇水神碑?”
冰凉的左掌,在霸下进了火凤之袖后,轻轻覆上火凤的脸庞,他低首一看,脸庞毫无血色的青鸾不知何时已张开了眼,他连忙单膝及地,让浑身冷意的她靠躺在他的怀中睡稳点。
隐忍着怒气的他,边以袖拭去她额上的冷汗,边在她注视的目光下将她搂紧一点。
“我不问你这么做究竟值或不值,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很疼。”
心疼?
整个人思绪混沌、没法多做思考的她,扇了扇眼睫,费力地朝他开口。
“霸下与望仙……”
“有我在,他们不会有事的。”他知道她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也早就在心底做好了安排。
“他俩……就拜托你了。”流连在他面颊上的小手,再三地轻抚了他一阵后,当她一闭上眼,立即无力地垂下。
她始终没有醒。
远离了魔界后,沿途都坐在车里以神力护住她心脉的火凤,在抵达望仙所居的小小土地公庙后,火凤先是替此地施了障眼法,让各界众生没法找着他们,而后他便得开始面对,那个和当年一样,始终不对他睁开眼的青鸾。
接连着三日,以神力护住她保住她一命的火凤,已为她耗去了不少神力,可即使如此,已脱离险境的她,就是一直睡一直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还要睡多久?”天天都围在他身边问的霸下,在等待了过久后,满心害怕地对火凤张大了一双很怕失去的眼。
“我不清楚。”也不懂她为何就是不醒的火凤,所能回答的仍是这句。
日日都为此而哭的望仙,蹲坐在睡房一角,远看着青鸾那张雪白的脸,他的鼻尖又是一酸。
被他哭得心烦意乱的霸下,受不了地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就叫你别哭了,你听到了没有?”
“我……我担心她嘛……”他很委屈地说着,眼泪更是一滴接一滴不断。
“你们俩都出去,让我静静。”不想被他俩瓜分心思的火凤,淡声地下了逐客令。
在稍微还懂得识相的霸下,一把拖着哭哭啼啼的望仙一路拖出去后,安静的睡房内,仅剩下桌上烛火的燃烧轻响声,以及,火凤的呼吸声。
床榻上的人儿,没有鼻息,也无半点体温,有的,仅是微弱的心跳。火凤轻柔地抚开她额上的发,很明白她在用尽神力后,目前就只能保持住这状态,直到她的神力再次恢复为止,可他不知,她究竟得睡上多久……
“青鸾。”他轻轻拍抚着她冰冷的面颊,“醒来看看我吧。”
记忆中的那年风雪,仿佛,就近在他的面前……
当年的她也是这样,双眼从不曾张开见过他一回,偏偏忘性大的她,却又从不记得他是谁。那种期盼能在她心底占有一席地位的渴望,他都已经遗忘多少年了?为何在经过这么久后,它却又再次在他的面前上演了一回?
不该是这样的……
“为了再见你一面,我盼了好久好久……”他痛苦地握紧了她的手,低首伏在她的身上,“求求你,张开眼,再看我一眼吧……”
第五章
初登神界时,她只是一名岁数不大、道行也没多少的小小神仙。
当年的她,因性子懒,也不想像众神般日日辛勤修法,加上她总是少了根筋,老背不住那些神仙都该学的术法,于是生平无大志的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当上天帝书库的守书神,一生一世都窝在里头守着她爱看的书。
很可惜的是,天并不从神愿,打她名列仙班起,也不知是怎了,全神界辈分大、等级高的神仙,个个都想收她为徒,一天到晚都有神找来她那儿要求她拜入师门,而在这其中最积极的,便属远处在南天门外的岁宫宫中,那六十个声名大噪的太岁们。
就算她一点修法或是练武的兴趣也无,但自作主张的天帝,仍是成全了那六十个太岁的心愿,逼着她不得不一口气认了五十九个师祖,外加一个师父。
说起她那位居十九太岁的师父,可说是众太岁中青出于蓝,法力与道行最高的太岁,单凭他一神即令众太岁在神界风光了千年,可他从没想过,他会在她的身上踢到了铁板,而这铁板,他一踢,便是三百年之久。
辛辛苦苦寻觅千年,就只看中了她这么一个徒弟的十九太岁,自收她为徒后,便想将毕生所学全都传授于她,可他苦苦求她求了三百年,说不就是不的青鸾,不管谁来说情都一样,不想学就是不想学,即使五十九位师祖也都拉下老脸来求她一学,甚至最后就连天帝也被那六十个太岁给逼得出面找她说情了,像颗顽石的她,就是照样不肯买帐。
唉……他们不懂,做神要知命哪。
她一直都很清楚,她根本就不是块当伟大神仙的料,脑袋记不住东西,这要怎么习法?身子骨资质不佳得有若凡人,她哪宜习武?只是,即使她的每位师祖与师父皆知这两点,他们却从没放弃过她,照样视她为十九太岁的接班人。
于是就在这等求来求去的生活里,她平淡无奇的日子照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某一日,一名擅闯神界的鬼界阎罗,将她自南天门外给绑走,逼着她,远远离开了保护了她三百年的神界。
不曾离开过神界的她,才一抵人间,仍旧未弄清楚发生何事时,那名正想卸去她一双腿的阎罗方要动手,即被一旁不知打哪儿来的修罗一剑给杀了,而这名根本就不是前来救她的修罗,名唤无色,在囚禁了她三个日夜之后,总算看清了众神争抢她为徒的原因,而后就在那一晚,他亲口啃下了她的左臂。
痛彻心扉的痛楚,令她当下晕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她失去的左臂,已替换上了无色的左臂,可因此臂与她的身子极为不合,痛得她什么都没法问上无色一问,为何他要这么做?
动了动自她身上抢来的左臂,面上神情显得很满意的无色,将再次昏死过去的她弃在山洞中,没去理会她的生死便走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她已身在魔界之中,在她奄奄一息时,来自魔界的火魔画楼发现了她,并将她带回魔界,交给医术精良的妻子冰魔冰兰为她医治起她那弃也不是,不弃也不是的修罗手臂。
而这手臂一治,就治了快一年。
住在魔界的这一年里,她学会了以往在神界没习过的事。
那就是笑。
与其向命运叫苦、抱不平,倒不如说这是不得不承受,承受那些她从没有想要过、可他人却都想得到的妄念,因为既不能逃不能避,那么坦然承受,也许是在因为哭不得中,唯一没有选择的选择。
因她不知,除了学会笑,看破一切并轻盈地松手放开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到底还能要她怎么办?
她真的不知,而她身边所有的人,也从不知该如何为她分担一点,或是替她承受一些。既是无人知道,那,有苦有泪,她全都往肚里吞就是了。即使再难以下咽,只要咽下去之后,那就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想到那些苦难,也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面光景,那么,她就可以告诉自己,其实,这一切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因为日子总会过去的,那些痛楚的记忆总会被风儿远吹,再也不能向来时路那般,深刻的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片段。她还是可以笑得很开心的,只要她能够学会,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