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用淡淡的一笔,在他们之间描绘了灰与尘,使得他们笼罩在看不见彼此的生命里,两岸各一方,寂寂地虚度了数百年。
拥有了太多后,便无法接受失去的痛楚。
失去了太久后,则无法承受再次的别离。
几百年前的雪季里,那遥远得几乎已快寻不着痕迹的柔情与动心,仿佛仍停留在苍凉的远方里,但,如今却仅剩下满口的荒唐,和一纸满满岁月的无奈,并在枝枝蔓蔓到了底后,才肯让他发觉,他仍是枯站在原地里兜转,就连一步也未曾踏出去过。
因此当他再次见着她,并有了机会与她再次相处时,他反而小心翼翼到害怕。
给多了,怕迟钝的她负担不起:给少了,又怕她会刻意将他给敷衍过去……
“火凤?”门外始终无声无息,怕他已气得再也不想理她,青鸾紧张地唤着。
“日后,不会再忘了我吧?”他硬是强迫自己忍下满腹的怒气和怨言。
“怎么忘啊?”想到这点她就苦恼万分,“天天都摆着副迷死神不偿命的德行来对付我,你以为我的意志力能有多坚强?”早知他美成这般,当年瞎了的她,说什么都该睁开眼先偷看他一下。
“既是忘不了,那,我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吗?”
她一脸纳闷,“你还有下一步?”
“嗯。”也不想想他都等几百年了?
“千山你独行,姑娘我就不送了。”没本钱陪他要心机的她,想都不想就选择当逃兵。
他随即一掌穿过结界重击在廊柱上,令整间房子都震了震后,再冷冷地问:“你敢?”
“唉……”没胆的她又开始叹,“我始终想不通,你究竟图我哪一点?我既生得不美,就连望仙也说我不像个女人,凭你的美貌、你的道行、你骗人的德行,不管你想违反神规想骗……不,想配哪界众生都行,你何苦挑上我来着?”
“就一定得有道理才成吗?”
“呃……”
“总之,就是你。”他专横专断地说着,“你是天仙也好,麻子也罢,我不图你哪一点,就只是认定了你而已。”
“而我非得被你牵着鼻子走不可?”她边问边挥挥已恢复成原来模样的左手,整个人累得提不起劲地趴在桌上。
“恐怕你没有什么选择。”也注意到月儿已下山的他,一把话说完即刻破了她所设的结界闯进去。
推门而入,就见满头大汗的她,喘息地趴在桌上休息,他一把将她抱起送至榻上歇着,以帕子拭净了她面上的汗水后,便二话不说地低首吻住她。
这根本就是趁神之危嘛……
“我没喝醉。”当被轻薄的青鸾皱着眉时,他刻意把话说在前头。
“我知道。”
“那……”
“且慢。”恢复些许力气的她,忙不迭地坐起身将他推离一臂之遥,“你想怎么对付我?”不成了、不成了,这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再这么被春色无边的他给诱下去,她一点都不怀疑她会提早登上西天极乐。
“不怎么。”他缓缓端出他迷人的招牌笑容,“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而已。”
“说什么?”眼睛注定总有一日会扭到的她,忙不迭地眨着眼,就知道他定会搬出美色这一套来诱惑她。
火凤不疾不徐地凑至她的面前,不动她、也不碰她,更没再进一步的举动,他只是以深情款款的口吻同她说着。
“自今日起,我会疼你、爱你、宠坏你,还外加日日早晚色诱你。炎夏为你摇纸扇、天寒为你勤添衣。为你守身如玉、发誓永对你专一,眼底永远只看得到的一个女人,那就是你。为了你,我愿为你火里来水里去。为了你,我愿抛弃一切死心塌地。只要你愿意,我甚至愿为你捧来天下全都交给你。只要你不嫌弃,那么此时此刻,请容我虔诚地为你献上我的一颗真心。”
“你说,这样究竟拐不拐得到你?”
拐得到,绝对拐得到……
可恶,真想骂骂自个儿可耻,也不过就是几句甜言蜜语罢了,她心动个啥子劲呀?不过那尊专踩她罩门的无良祸水,这回也未免无良得太过了,又不是不知道她这神啥子定力也没有,这分明就是要她趴下去认了嘛!
虽说她远离神界已有段日子,且不能犯的神规神戒,她也早就累积了一箩筐,偷偷有了七情六欲那也罢了,但她可从没想去破它啊,偏偏,就是有尊神仙迷死她不偿命之余,还压着她的头,硬是要她也下水陪着他去犯。
打那夜火凤同她说出那些话后,次日起真的开始彻底实现诺言的他,半月下来,日日遭美色诱拐外加虐待的青鸾,面对他精心打造的这个情爱牢笼,备受美色与深情煎熬的她,往下跳也不是,不跳,又好像太对不起明明就很想把他一口吞下去的自己……
“唉……”哪有神仙当得像她这么煎熬的?
霸下与望仙木着一张脸,整齐地站在频频叹息的某神之前,对她下达最后的警告。
“青鸾,你要再叹下去,我和望仙就马上把包袱收拾好一块搬家。”以往三不五时听她叹这叹那就算了,可近来她却变本加厉时时都在叹,偏偏又无人知道她到底是在叹个什么劲!
“你到底在叹什么?”定力不足,被她叹到已濒临崩溃的望仙,眼不只想同她讨个被虐之因。
坐在桌边,一手撑着面颊在叹息的青鸾,抬首看了他们一会儿,实在是不想告诉他们火凤对她干了什么好事,可不说,早晚他们也定会看穿这事……唉唉,前有狼后有虎,别说是脱身了,她就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有神想拐我。”她沮丧地趴在桌上,两眼无神地瞪着正在院里剪着梅枝,说待会儿要拿到她房里插花的某神。
“啊?”一大一小诧异的叫声,差点掀了房顶。
她深深一叹,“你们没听错。”
“是哪个忘了长眼睛的?”他俩忙不迭地问,不但脱口的话相同,连音调也都差不多。
“……就那不要亮不亮的。”好,都给她记住。
老早就对这事心底有谱的两神,互看了一眼后,也学起她吁长叹短了起来。
望仙一手抚着面颊,“唉……委屈了。”
“我同意。”霸下也把头点来点去。
她很敏感的问:“谁委屈了谁?”
“当然是委屈了火凤呀!”霸下再诚实不过地将冷水往她的头顶上泼下去。
望仙还一脸好不惋惜,“真不懂他为何会看上你这不像女人的女人……”
好一阵子没有扁神的青鸾,只是在他俩继续冷嘲热讽之时,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并扳扳两掌。
“喏。”赶在挨揍之前,聪敏的望仙与霸下,双双将她的身子转向院外。
手拈梅枝,独自伫立在雪中,花虽娇,但神更艳的景致,强烈的冲击性,令青鸾的脑际昏了昏,当院中的神仙朝她送了个秋波后,她忙不迭地一掌按住狂跳的心房,大口大口喘气之余,习惯性地在嘴边开始小声地念起定心大法。
“别再定啦!”望仙不客气地推她一把,“老实点是会让你少块皮肉不成?”瞎子都看得出火凤对她有意,而她也意乱情迷一把的,她又何苦这样僵持残害自个儿的身心呢?
“反正你又过不了美色这一关。”深知她心性的霸下,也一副把她看得很扁的样子。
“你们就这么急着让我被神拐走?”她很不是滋味地瞪着身旁两个早就倒向祸水敌营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