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刚卧回最舒适的姿势。
倾耳听小跨苑里滴滴答答的水滴。
他有没有阖眼,没有人知道,因为不管睁眼或闭眼,他的世界都是漆黑一片,就如同他的人生,未来都将会是一片黑暗。
第三章
“你们要回去了?”
端着比她身材横向还要宽上数倍的盘子,叶今夏不胜负荷的把水果盘赶快摆在就近处,然后甩手。
唯一的客人走了,阿溪泪回来就看不到这么热闹滚滚的场面,好可惜。
这客人的身高如擎天,细看,他的发色带褐,弧度卷曲直到耳际,象牙色的脸庞,宽阔的天庭,就差看不到那双眼了,真是扼腕!
“不走,难道要一直住下去?”仔细听萨刚的嗓门很沉,沉得像有口钟在水底恍惚的响那样。
哎呀,这人讲话真冲!
“你要是有意思长期包住,我当然更加欢迎。”
“哼!”拂袖。
这样也能气?
“客人顺路好走。”这么场面的话,总没得挑剔的吧?
“我走不走要你来说!”
哇咧,翻脸喔!叶今夏身后比中指。
“你说我帮了你?”萨刚好整以暇的就挡着柜台出入的唯一路径,他身后一群人黑压压没人敢多吭什么,仿佛,刚刚下令要整队离开的人不是他。
“嗯啊。”
好反复的人,害她大费周章又洗又切,要短时间内弄出这一大盘东西可是要很拚的。
“你用这几块东西就想打发我?”
好像跟她聊天聊出心得来,萨刚问题多如牛毛。
“这样还不够,那我进去再多切一点。”奇异果他吃吧?厨房就剩下那玩意了。
“我是说你压根没有想报恩的心!”好!竟敢歪曲他的意思,以为他是贪吃鬼吗?
“报──恩──”咕嘟,她没听错吧?赶紧耳朵掏上一掏。“有啊,我这不是──”
“我不是说过别拿几块给猴子吃的水果来敷衍我!”他越说声音越响,沉在水里的大钟看似要浮上水面当当作响了。
“猴子吃的水果?”
她很像听雷的鸭子,傻不楞登的回不上一句。
“你是鹦鹉吗?”他讲她应也没错,可是就是切不到他要的重点。
“你才开动物园咧。”
又猴子又是鹦鹉的。
“我家是不小,不过我对那些吵吵闹闹的宠物没兴趣。”
越扯越远了对不对?跟在萨刚身后的每个人都心有所感。
“哎呀,你干脆直说,你刚刚说的报恩是怎么回事?”总算有人再度把线头拉回来。“不过先说好,很多钱我是没有~~ 要是几百块我还可以考虑。”
“你以为我在跟你要钱?”危险的弦丝有崩断的危机。
叶今夏捏捏太阳穴,黑不溜丢的大眼盛满困惑。
“要不然呢?”
萨刚顿了下,然后说了更叫人跌破眼镜的话出来。
“如你所见,我是个盲人。”
咬牙切齿、咬牙切齿。
“我知道,可是在我看起来你一点都不自卑,是个很棒的典范。”虽然讲话恶声恶气,也很爱拐弯抹角啦,可是人有正义感,应该给他拍拍手夸奖了。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有抹不易见的狼狈。
“给你拍手。”
“住手!”
叶今夏看见冷掉的场面,好像也觉得自己拍手拍得有点不知所云,讪讪的住了手。
萨刚头痛的想一走了之,可是脚步却怎么都没有丝毫走路的意愿。
这女孩……怎么形容?
老实说,他还真的形容不出来。
他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决策若定绝不转弯,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情况,实在荒唐又可笑。
“我需要一双眼睛。”
鸦雀无声。
良久──
怯怯的声音很不确定的说道:“你要我的眼睛?”
众人默然。
“我哪里说过要你的小眼睛?”觉得她有那么点可取,现在又想掐死她了。
“人家的眼睛才不小。”
这攸关美丑非要争取不可。
若非萨刚天生有口好牙,恐怕早不被磨成粉末了。
“你给我报上名来!”
可是有人还沉浸在悲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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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咽。
没有眼睛她要怎么赚钱养叶芳菲和溪泪?
溪泪就别提了,那个拜金女叶芳菲有多会花钱,整个山腰的人家都知道……慢着,他说的好像不是这一条~~
抹抹干泪。
“你好没礼貌,我明明讲过我叫叶今夏了,没记住就算了,还用那么凶的口气凶我,你又不是我老公,不许用那种没礼貌的口吻跟我说话。”
“你敢骂我没礼貌?!”他问过?那……她叫什么?“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掉下一滴眼泪让我听到,我会把你的头拧下来!”
对了!叶今夏!她叫叶今夏对吧!
紧要关头是想起来了。
“呜……你把我的头拧下来我每天晚上就当无头女鬼去纠缠你让你睡不好吃不下!”
饱受的委屈终究是爆发了,谁叫她也只是个才满二十岁的小女生。
萨刚无言,抹脸。
“少爷,她怎么看都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生,你……话实在说得太重。”荣三又出来当炮灰。
而萨刚已经是个快满三十的大男人了,怎么看,大欺小的嫌疑确很难洗刷。
萨刚可没想到她这么小。
有理说不清,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进退维谷的一天。
他仔细聆听,虽说叶今夏恐吓着要哭却只听见细微的一阵呜咽,然后就没了声响,不像很多女人一哭就没完没了。
她够坚强,也许在他那个阴暗的宅子可以活得下去也说不定A啪
“少爷,您要看护?专业水准都是五星级的,要多少有多少,您怎么会看上这个小姑娘呢?要知道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啊!”就算这朵野花还只是朵小雏菊,采了也是问题多多。
荣三压根没想到他家少爷的临别秋波,竟是想要把柜台小妹带回萨家别馆。这怎么成?!不成不成不成的~~
“叫我不要采路边野花,荣三,我用人还要你批准吗?”都造反了!
萨刚翻脸如翻书的脾气令人禁不住要起寒毛。
“我不是这意思……”老仆连忙要解释。
“既然知道自己几两重就给我住嘴!”
住住住,他一定住嘴,还会闭得比蚌壳还要紧。
“叶今夏,”萨刚转向她,“你考虑后的结果如何?”
叶今夏悄悄高兴了下。他想起她叫什么了!可是,就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乐的,那么她又在气什么?真是乱七八糟的感觉。
“我不……”
一个民宿就够她忙得了,哪来的美国时间陪贵公子耗时间?伴君如伴虎,他后面那一挂就是殷鉴,殷鉴不远,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你居然拒绝我?”萨刚怒极反笑。
“谁规定我不能拒绝?”她也吼了回去。
她有心要好好解释她有不能去当“导盲犬”的正当理由,哪知道休不到一秒钟的火山又乱喷岩浆。
“是没有人。”萨刚让邪笑侵占他的嘴角。“不过我会是那个第一个让你打破惯例的人!”
撂下让人皮皮锉的话,他大爷终于甘愿离开简陋狭小又看不上眼的民宿。
这一场避雨,究竟会避出什么来,没有人知道。
屋外的绵绵密雨在车阵走后,很奇异的竟然露出一方,就那一方而已的晴空出来。
诡谲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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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今夏无聊的转着指头玩,面对神情严肃的溪泪。
“我讲这么多你都懂了吗?”
当她是需要循循善诱的小女孩,溪泪很难得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