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剩下卫齐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见避不过,摇了摇头,项少初举步朝他走去。
“将军。”他拱手作揖。
“项大人。”卫齐岚也回了个礼。
看了眼人潮逐渐散去的宫门,再回头看看项少初。不知怎的,卫齐岚突然觉得眼前的他看似深受君王宠爱,意气风发,周身却总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是因被同僚敌视的缘故吗?
“一同走,好吗?”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便已出口了。
只见项少初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唇边那抹笑看起来意外地动人。
“将军不怕少初是毒蛇猛兽,会反过来噬你一口?”瞧,那些忠肝义胆之士不都逃得无影无踪?就怕被认为与他项少初这奸臣“同流合污”,或者哪天被他奸计所害。
卫齐岚没料到自己会那样开口邀请,更没料到项少初会那样说。幸好他是个见惯风浪的人,不容易受到惊吓。沉着地举起两条手臂,他问:“你瞧,这是什么?”
项少初眼中有着笑意。“不就是将军的手?”不然还能是什么?
卫齐岚点头道:“是我的手没错。可请大人看清楚了,若有一天,大人决定反噬我一口,要咬这里,这里肉质较硬,不怕痛。”
项少初着实愣了一下,接着便哈哈大笑出声。“也许他日,我还真会试试看也说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卫齐岚觉得自己宁愿看见项少初的笑容,而不愿见他神色落寞。他一笑,他就松了口气,仿佛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这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一同走?”他问。
项少初摇摇头。“不,还是各走各的吧。”他定定看着卫齐岚道:“别忘了,风川外,十五万大军还等着将军。”
“那跟我是否与大人同行,没有关系。”他坚定的说,似已打定主意。
这份坚定,使项少初感到有些意外。从没想过卫齐岚会是一个可以来往深交的朋友。项少初又摇头道:“不,不完全是如此。”他抬头看着那张终于渐渐熟悉的脸庞,微笑道:“总之,少初祝将军此去,一帆风顺。”
“你知道会有麻烦?”卫齐岚忍不住问。
“我猜想得到。”
卫齐岚不由得笑了一笑。“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很奇特的人?”
“没有。大家都说我项少初是个小人。你是第一个用‘奇特’两字来形容我的人。”
卫齐岚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深感荣幸,同时他也不认为项少初真如舆论所说般是个小人。静静看了项少初一会儿,他突然决定道:“两个月。”
“什么?”
卫齐岚淡笑解释:“两个月后,若我顺利归来,你来东南城门为我接风洗尘。”
说完,便自个儿先走了,也不再回头。
留下项少初一人独立宫中,有些愕然地望着他迈步离去的背影。
两个月……这算是个约定吗?他与他之间的“约定”?
这卫齐岚啊……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这回他就姑且拭目待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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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齐岚回到将军府的第一句话便是:“整装。”
让跷着腿的容四郎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他才刚刚适应王城的生活没多久,将军大人又打算干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不成?
“整装……去哪儿啊?”
卫齐岚一进屋门便对着容四郎笑,让他心里直发毛。这男人不常笑,一笑就没好事。
“风川外,十五万大军的驻营地。”
容四郎立即醒悟过来。“又拖我下水?”
“当然了,军师。我不拖你下水,还能拖谁下水?”说得理所当然。
不待容四郎抗议,卫齐岚连连又保证道:“放心,这次不是要长征远讨,我们两个月后就回来。”
“两个月?”容四郎怀疑地问。
“就两个月。”笃定的。
“我知道了。”容四郎皱着眉又道:“那么现在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刚刚侍郎府会派人送来那两只鸟?”
顺着容四郎所指,卫齐岚看见了那两只养在笼中的传令鸟。“你刚说,这是谁送来的?”将军府离王宫比较远,他已先回到自己府中了吗?
“侍郎大人送来的。”
“哪个侍郎?”朝廷中,侍郎一大堆。
容四郎提着鸟笼,逗起两只精力充沛的鸟儿道:“我想应该是跟你有双月之约的那一个。他派来的人说,这两只鸟儿,借你两个月。”
半晌的沉默后,谁也料想不到,名震四方的英雄将军竟爽朗地大笑出声。
深知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大笑着,单骑闯进了驻扎在风川的金虎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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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人先射马。
风川金虎驻军早早接获朝廷即将派任新任将军前来这件大事,因此几位高级将领此刻正聚在营帐中商议情势的发展。
帅营中,包含了四名副将、十三名都统,这十七人是金虎将军生前极力提拔的将领,对金虎一家向来极为忠心。
金虎之子金隶儿身居第一副将之位已三年,在金虎上将暴薨后,理所当然地在众将的推举下,成为临时的首席将领,统率十五万兵马驻扎于风川城外,要求朝廷查出金虎将军真正的死因,好严惩凶手。
由于金虎将军生前治军有方,深受爱戴,因此部下们几乎个个都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地声援金隶儿副将的决定,驻扎在风川城外已近一个月,毫无班师回到原驻扎地的打算。
正当将领们商议着如何应付正从王城前来的紫衣将军之际,风川金波江上,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已牵马渡江,朝着兵营的方向而来。
哨兵很快便注意到这名儒生的行踪,不消时,消息便传进了主帅营帐之中。人人皆知将军身边的容军师喜作儒士装束,且向来与紫衣将军形影不离。
“紫将来了。”金隶儿面色凝重地宣布。
副将李辉跟着站起,看着金隶儿道;“那么……就按照刚刚所商议的?”
金隶儿缓缓点头。
李辉又浏览了一眼众人,看见所有人纷纷点头颔首后,便道:“那么,就这么办吧。”随即下达一道命令;“王都统。”
“在。”一名年轻的都统拱手回应。
“立刻率领一百名士兵到金波江边迎接紫衣将军。”
“得令。”王都统迅速领命离去。
接着李辉又下了一道军令:“侯都统,立刻率领一百五十名轻骑,从北面涉江,驻守金波江北岸,不许任何人通行。”
“得令。”侯都统也迅速地服从了命令。
“至于其他都统,请随本副将前往营地入口,列队迎接紫将军。”
“得令。”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完毕后,所有人都各自衔命而去,最后偌大营帐中仅剩下金隶儿一人。他抽出金虎将军生前配戴的宝剑,在利刃寒芒中幽幽叹息了一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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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啊……怎么竟感觉时间有点漫长?大概是天气转暖了吧,季节替换,使人都懒洋洋起来了。
礼部官署内,身着官服的项少初一边整理公文、一边打着呵欠。
“大人累了吗?”手下一名文书官吏好奇地看着正掩着嘴打呵欠的项少纫。
这些文书官员都是在吏部试中得不到好成绩的老进士,擢升无望,也没机会进入内廷与其他人臣共同议事,平日大多负责协助各部首长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