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要她留下来,她的双脚却像是黏在床边,完全走不开。
当毛巾不再沁凉,凌珑悄悄拾起,进了主卧室附属的豪华浴室,扭开水龙头,把毛巾浸进冰凉的水流中,仔细的拧干。当她拎着湿毛巾,踏出浴室时,立刻就发现,床上的病人清醒了。
向刚那双闪亮的瞳眸,在室内搜寻,眼神焦急得近乎饥渴。直到看见她,肩部僵硬的线条才陡然松懈。
“过来。”他半撑着伟岸的身躯,跋扈的伸手,要求她立刻回到床边。
被单往下溜,落在向刚精壮的腰间,而未扣的衬衫下,那结实的古铜色胸膛隐约可见。要不是他还在发烧,脸色有些灰白,这幅俊男半裸的画面倒是活色生香,养眼得很。
只是,凌珑可没心情欣赏。
她杀气腾腾的走到床边,拿着湿毛巾往他额上一按,龇牙咧嘴的逼近那张俊睑,要不是嫌弃他刚吞了药,一身皮肉都有药味,她肯定已经张口咬下去了。
“你这个笨蛋!”她嘶声骂着,双眼瞪得圆圆的,立刻开始兴师问罪。“都高烧到四十度了,你还不肯好好治疗,居然拔掉点滴,跑去开那什么鬼会议?你是活得太腻了吗?”
他半眯着眼,任由她张矛舞爪的质问咒骂,没有吭声。
“高烧不退的话,可是会要人命的。”她气得好想哭,喷着怒火的眼儿里积蓄着泪水。“买不着土地就买下着,顶多另外再找就是了,犯不着跟那些人赌命啊,要是会议再拖得久一些、你送医再晚一些,那——那——”
眼泪涌出眼眶,滑下粉颊,断线珍珠似的往下落,她赌气的用手背抹去,反覆告诉自己,那些眼泪是因为愤怒,而不是因为担忧。
当向刚在她眼前昏厥时,她真的吓坏了。
那一瞬间,她才晓得,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竟占了那么重的分量——
黝黑的大手捧住她泪湿的脸,抹去泉涌难止的泪水,把她拉入怀中。
“小东西,抱歉。”向刚圈着她哭得颤抖的纤细身子,抵靠在她发问低语,看出她的咒骂与愤怒,都是为了掩饰对他的关心。
凌珑倚靠在他怀里,放任自己奢侈一会儿,感受他的心跳、他的体温,顺便把眼泪都抹在他的衬衫上。
半晌之后,当小脸上的眼泪都抹干净时,她伸出小手,抵着他的胸口,想把他压回床上去。
“放手,我要回去了。”她先是轻轻的推,却发现向刚仍是不动如山,就连环抱她的双臂,也紧得像是铁铐,让她挣脱不开。
他存心跟她作对,还举高她的手腕,顺势把她整个人都拖上床,热烫的身躯欺压上来,紧密的覆盖她的娇柔。
“不放,我一辈子部下放你定。”向刚哑声说道,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底。
她倒抽一口气,听出他话里饱含的承诺意味。
悬宕在身上的男性身躯,依旧散发着过高的热气,凌珑抬起头,想要开口,但一接触到他炙热的眼神,她就心跳不已,霎时间失去言语的能力。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了。
隐约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还是说,那一瞬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而那双黑眸,始终只映着她的身影。在很久以前,他就让她窥见了爱情的模样。
与生俱来的胆怯与不安,在他热烫的眼神,以及霸道的温柔下,终于像是遇着阳光的冰雪,一点一滴的融化——
“别这样看我。”向刚黑瞳深幽,额头抵着怀里的小女人。“我会想要吃了你。”
那嘶哑低沈的声音,让她的俏脸霎时转为酡红,双手又开始推拒。
“你该吃的是药,”她咬着唇,一掌巴住那张俊脸,用力推得远远的。“快点把药吃下去,然后好好躺着,你需要休息。”
向刚翻身躺下,却还是没有松手,反倒把她圈得更紧,无赖的提出要求。
“留下来陪我。”
陪他?陪他躺在这张床上?就算他现在生着重病,体力大减,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但是——
过多鲜明的想像涌进脑海,她脸上的嫣红色泽变得更浓艳,连呼吸都变得下稳,身子像泥鳅似的扭啊扭,急着要溜下床去,逃离他的“魔爪”。
“不行,我得回去了,大哥他——”
“凌云不会在意。”
她羞窘时尖叫。
“但是我会!”
“那么,你是坚持要回去?”他挑起浓眉。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不肯留下来陪我?”
她再度摇头。
大眼瞪小眼,幽暗的黑眸注视着窘迫的明眸,室内有半晌无声。
过了一会儿,向刚竟然真的松开手臂,往旁边一躺,大方的放她自由。
凌珑讶异的猛眨眼儿,爬起身来,狐疑的看看自个儿空荡荡的腰,再看看躺得四十八稳的他,怀疑他是烧得头壳坏掉了,居然会一反往常的霸道,变得这么好说话,乖乖的松了手。
疑问还在脑子里转啊转,向刚随即附上但书。
“走的时候,顺便把桌上那些药都扔到楼下去吧!”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但是,医生说你得——”
他打断她。
“你留下,我吃药。否则,免谈。”他把条件说得清清楚楚,斩钉截铁的口吻,容不下半点通融。
“姓向的,你下要威胁我!”凌珑瞪着他,捏紧拳头,努力克制着,不要对病人施虐。
“小东西,原谅我,我就是必须威胁你。”他柔声开口,把威胁说得像情话那么温柔。
她倒抽一口气,愤怒的跳下床,在屋内来回兜着圈子,喃喃咒骂他的恶劣与不知死活,有几回甚至已经狠下心肠,走出主卧室。只是,纤细的莲足还没踏进玄关,就自动又转了个方向,再度溜回他的床边。
躺卧在床上的向刚,默默在心里微笑。
他太过了解凌珑,知道这个小女人嘴硬心软,绝对舍不得扔下病人不管。他是吃定了她的心软。
几分钟之后,娇脆的嗓音不情愿的响起。
“向刚。”
“嗯?”他睁开一只眼睛。
“如果——”
“如果你留下,我保证乖乖吃药。”他微笑的模样,简直像是正在邀请小绵羊的狼。“另外,你别担心,今晚我只会抱着你,绝对不做其他的事。”
凌珑咬着红唇,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端来一杯温开水,再把药塞进他手里,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快点吞药。
眼看胜利在望,向刚毫不拖延,把药抛进嘴里,仰头就吞下肚去了。
她先确定他真的把药吞了,才接过空杯子,搁置在桌上。然后,她坐在床沿,频频深呼吸,小手把乌黑的秀发轻拨到耳后,滴溜溜的眼儿转来转去,像在迟疑着该不该陪这头狡猾的大野狼躺下——
突然之间,她像只灵巧的兔子,陡然跳下床铺,卯足了劲的往门外奔去。
事不宜迟!
哼,向刚会威胁,难道她就不会要诈吗?只要先骗得他吞药,她就算是先驰得点,赢了这一局。到时候就算她耍赖,不肯留下,他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把药吐出来吗?
只是,她才跑了三公尺左右,小手还没碰着门把,纤腰就陡然一紧,强大的力量圈住她,把她拖回床上。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赫然发现,自个儿已经被向刚压平在床上了。
老天,这家伙下是还在生病吗?!为什么还有力气下床逮人?
“小东西,别乱跑。”向刚对着她微笑,把她圈在怀抱里,在她讶异的粉脸上重重的啄吻。“现在,乖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