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逸打开门,请她进去,她站在客厅里,习惯性地四下打量。房间内的摆设和装修整洁、雅致,但整洁雅致中感觉不到温馨,反而弥漫着冷冷的空寂,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的空寂,她瑟缩一下,转身去看黄逸,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仿佛变成令一个人,一个影子般安静的散发着淡淡忧郁的男人。
他倒了盏茶向她走来,看到她的异样,奇怪地问:“怎么了?”他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周雨清抱住自己的双肩,说:“这里……太空了,感觉有点冷。”
黄逸把茶杯放下,淡淡地说:“我也常这么觉得。”
“你一个人住吗?”
“不,还有我爸爸。”
“那么……”周雨清忽然住口,她觉得追问别人的隐私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黄逸在桌边坐下,对周雨清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看着周雨清很专业地啜饮着茶的样子,接着说:“你是想问我家里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是吗?”
周雨清差点被茶呛到,她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太冒昧了。”
“没关系,这问题常有人问。”
“别说!我不想听!”
“我也没打算告诉你。”
周雨清向窗外张望,没话找话地说:“雨怎么还不停呢?”
黄逸用吟诗的语调回答:“春雨是最缠绵的,从早纠缠到晚也不肯停歇。”
“可我还得赶回去。”
黄逸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细雨说:“你是第一个来这里做客的人。”
“哦……”
“我自己不喜欢呆在这里所以也不会带朋友来受罪,你呢,不请自来,还有老天爷助你,我只好勉强招待了。”黄逸说这些话时语气虽调侃却没生气,好似被房里冷清的空气感染,成了个感情麻木的人。
周雨清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她宁愿他做回他的万人迷也不愿看他这样。
“喂,”她欢快地喊,“你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我吗?怎么说我也是客人哪,你的绅士风度都到哪里去了?”
黄逸转身,笑着欠欠身问:“这么说小姐肯赏光在这里吃顿饭了?”
啊,真好,他的活泼劲又回来了。“对,”周雨清四处找厨房,“厨房在哪里?”她的声音大得整座房子都听得见,将空气中凝固的沉闷一扫而空。
“这里,这里,”黄逸忙不迭地引她进厨房,一边求饶,“别那么大声,你的声音太恐怖了。”
“那你就出去。”周雨清麻利地拉开电冰箱的门,很快深吸一口气,里面塞得满满的。全都是吃的,“这么多……”
“我喜欢自己煮东西吃。”黄逸挤开她,把东西往外拿,“让开,这是我的厨房。”
周雨清惋惜地说:“我有几道拿手好菜,看来你是没口福尝了,独家秘方,世代相传哦。”
“虽说这是我的厨房,但是……”黄逸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周雨清怀里,“可以借给你用。”
“瞧着吧。”周雨清把菜一股脑儿堆到菜台上,忙碌起来。
黄逸在一边看着,说:“看来你常做菜。”
“很久以前爸爸妈妈的生活都是我照顾的。”
黄逸脑海立刻浮现出周雨清围着油腻的围裙,哭丧着被煤烟熏黑的脸在昏暗的只点盏豆油灯的小厨房里忙得四脚朝天的景象。“你真可怜。”他由衷地说。
“可怜?”周雨清哭笑不得,“怎么会?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忙。我很乐意照顾他们。”
“你很孝顺。”
“大家都这么夸我。”黄逸顺手帮她把散落额前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她立刻拿菜刀对着他,虚张声势地说:“你再这么肉麻地对我我会砍了你!离我远点!”
“哦,我忘了。”黄逸举手示降,后退几步,他气定神闲地站了一会儿,也忙碌起来。
周雨清看他熟练地摆弄一些小机器,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黄逸悠哉地回答:“我有几道拿手的点心,独家秘方,世代相传哦。”
“好啊,比比谁快!”
“呵。班门弄斧。”他们都加快了动作,满厨房乱转。
菜和点心很快都端上了桌,两、三到可口的小菜,两,三样精美的点心,用细瓷盘子盛着,再摆上一瓶瓶颈长长的红酒和两只玲珑剔透的水晶杯,玻璃餐桌摆在玻璃窗下,窗外是绵绵细雨,雨点轻轻扑到窗玻璃上,银丝似的滑下,薄纱的窗帘在窗户两边垂着,好似朦胧的雾般,咦?这气氛……怎么跟约会似的?周雨清迟疑了。
“自己做的菜都没有信心尝吗?是不是怕牛皮吹破了?”黄逸看出她的顾虑,特意想把气氛扭转至另一个方向,他没入座,提起筷子尝菜,入口就叫好,一副谗猫相。周雨清的神经松弛下来,也抢着去尝他做的点心,黄逸的筷子和她的叉子不期然撞到一起,他们相视大笑。
“坐吧,”黄逸指了指椅子,“我不会吃了你的。”
“我并不怕你。”周雨清镇定地在椅子上坐下。
“是吗?如果……”黄逸的头还没完全靠近她她手重的叉子已经对准他的鼻尖,他不动,看着她,“你还不明白吗?你越抗拒我我对你就越有兴趣。”
“我会扎得你遍体鳞伤。”周雨清面不改色,“我不再对你存有幻想。所以你已不具备伤害我的魔力。”
“你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不,”周雨清呼吸困难,“我会把对你的喜欢保持在最低阶段,直到它转变为朋友间的友谊。”
她这种心情令他感动并肃然起敬,他坐直身体,打开瓶盖为她斟酒,说:“很不容易,不过,来,朋友,我们干一杯。”
“好。”
他们喝干杯中酒,黄逸挚着酒杯,透过杯子看她,说:“你是个奇特的朋友。”
“你也是各位奇特的主人。”
“来,为我们的奇特再干一杯。”
“好。”
两杯酒下肚,话不觉多起来,黄逸问周雨清:“像你这样的女孩会生在怎样的家庭里呢?”
周雨清打趣地反问:“我是怎样的女孩?”
黄逸目光闪闪地回答:“勇敢、粗鲁……”
周雨清大叫一声,打断他的话:“粗鲁?我一点也不粗鲁!”
“可你总是对我大喊大叫。”
“那是因为你太会惹麻烦,逼得我神经衰弱。”
“当然,你很聪明,伶牙俐齿,平常会很严肃,不说,这时候的你很随和,而后亲切,很讨人喜欢。”
周雨清托着腮帮,孩子气地问:“还有吗?都说来听听。”
黄逸叹息:“唉——甜言蜜语对怎样的女孩都是有用的。”
“对哦——”周雨清醒悟过来,立刻正襟危坐,“没关系,接着说,我的定力很强。”
“你一定有个幸福的家庭。”黄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对。”她点头。
黄逸的唇边勾起一丝浅笑,接着说:“幸福到每天为了柴米油盐辛苦劳作,吃了上顿没下顿。”
“瞎说!”周雨清瞪眼。
黄逸的笑意加深,说:“那为什么你要那么拼命地赚钱?斤斤计较、小里小气,每天灰头土脸像个财迷?”
“你大错特错了!”周雨清差点用叉子扔他,“我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只是想像我父母那样做什么事就尽力把它做好。”
黄逸沉思:“你一定有对了不起的父母。”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们,在我眼里,他们只是顽皮的大孩子。”
黄逸讶异:“我很好奇,你的家庭一定很有趣。”
“恩,我也觉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