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她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但整个人深陷在充满怒焰的火山中的他,仿佛失去理智、失去真心的给了她重重一击——
“可能是那天晚上太冷……”他睇着她,唇角一撇,冷冷地道:“我的脑袋冻僵了。”
闻言,千歌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早猜到他会给她什么样伤人的答案,但没有反应,并不代表他的话未带给她任何的冲击及打击。
她没掉下泪,不是因为她不伤心,只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是如何的伤心。
在东京所经历过的几段感情所带给她的伤害总和起来,都不及他如此冷酷的一句话,而他们甚至根本不是恋人的关系……
“我就做到今天为止。”她颤抖着声线,强忍着悲痛,“我想我无法再为你这样的雇主工作。”
十真眉丘偾隆,懊恼地道:“随你高兴。”
说罢,他重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住。
千歌不自觉地咬着唇,直到她感觉到一股碱味,才意识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再见。”她说,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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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晚,千歌的两只眼睛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一早起来,山根幸男跟雪子夫妇俩都发现了。
餐桌上,山根幸男依旧是沉默的,但雪子却忍不住要问:“千歌,你眼睛怎么了?”
“啊?”千歌心虚地答道:“没……没睡好。”
虽然想解释、虽然不希望爸妈为她担心,但一想到他,她鼻子又是一酸。
“没睡好?”雪子狐疑地盯着她,“可是我看你好像是哭……”
“雪子。”突然,一向在餐桌上非常沉默的山根幸男开口打断了她,“她说没睡好就是没睡好,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雪子一顿,“我只是……”
“她都几岁了,你还替她操什么心?”山根幸男冷肃地说道。
“不管孩子到了几岁,他们在我心里还是孩子。”雪子说。
“行了。”他眉心一拧,“吃饭吧!”说着,他动起了筷子。
看他一脸“叫你别问就别问”的表情,雪子纵使再好奇也只能作罢。
千歌低头,快速地扒饭,但泪水却已模糊了她的双眼。
这一刻,她感谢父亲阻止了母亲的问话。虽然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表情是那么的严肃,但她有种得救的感觉。
吃过饭,她的情绪也稍梢平复,于是又强打起精神面对这一天。
不过,她决定今天能不要待在家就尽可能不待在家。她怕,怕母亲只要再多问一句,她就会当着母亲的面痛哭失声。
失恋也不曾如此消沉、如此痛哭过,而他根本就不是她的恋人。
她为什么这么伤心?纯粹气他利用她?不,不只是这样,她是个单纯的人,有太多人曾利用过她,但给她如此致命一击的……只有他。
倘若不是他在她心里占有相当的分量,他伤不了她。
老天,她喜欢他!就因为喜欢他,所以当他那么冷酷地伤害她时,她才会如此的痛。
做完了例行性的家事,她穿上了外套,拿了钱包跟购物袋准备出门。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去哪里都比在家里哭好。
“我去买点东西。”她硬挤出有元气的声音,然后快速地穿上鞋子。
刚打开门,身后传来了父亲山根幸男的声音。“千歌……”
“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要我顺便买什么吗?”她强颜欢笑地问。
山根幸男神情依旧严肃地望着她,像在思索着什么,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
“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他淡淡地说,“很多事,你应该也有足够的智慧去面对、解决。”
她微顿。父亲是想告诉她,不要把处理不了的事情带回家来,让母亲及家人为她担心吗?不自觉地,她眼眶又盈着泪水。
她当然不希望家人为她担什么心,而这么多年来不管在外面受了什么苦或委屈,她也从不告诉家里。
她知道父亲期待她像哥哥姊姊那样,完完全全的掌握并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及人生,而她也一直很努力那么做。
只是偶尔……只是“偶尔”而已,她也会希望父亲或是母亲抱抱她、拍拍她、安慰她,在她受伤的时候。
这么一点点的期待,在这个家里是奢求吗?想着,她不禁鼻酸落泪……
“呜……”她掩着脸,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音。
这时,山根幸男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焦急及忧心。他感到不舍,感到难过,因为他的小女儿——总是害怕的、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远远的躲着他的小女儿哭了。
“千歌……”这一瞬,他惊觉到她似乎是误解了他的话。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她捣着脸,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下,“我不是故意要让妈妈为我担心,我……”
山根幸男趋前,迟疑地伸出了手,然后轻拍着她的肩。
她一怔,惊讶地放下双手,抬起泪湿的眼看着他。
他皱皱眉头,为难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爸爸?”在父亲眼中,她发现了一抹爱怜及不舍,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惜。
但……自她有记忆以来,从不曾在父亲眼中看见这样的情绪啊!
不,也许是她太害怕,从不敢正眼注视他,以至于忽略了他内敛的、隐藏的父爱。
山根聿男蹙眉一叹,“那里……我是说你帮佣的地方,别再去了。”
闻言,千歌陡地一震。她惊觉到父亲好像都明白、都知道,仿佛昨天他就在现场般。
父亲知道她受了伤,他不是不闻不问,他不是忘了她的存在……她的胸口一阵沸腾,一直紧绷着、硬撑着,犹如百年冰雪般的情绪一瞬间崩坍。
“爸爸!”她扑进了父亲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伤心也安心的哭着。
山根幸男先是一怔,旋即笑叹一记,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这一际,他们父女间的距离……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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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点,千歌从户头里领出三十五万,来到了“加贺”。
该她的十五万,她留着,而不该她的,她一毛钱都不会贪。
刚到门口,有人叫住了她——
“ヘ!”
她转头一看,发现是他的秘书小岛。
“你好。”她弯腰一欠。
“真的是你。”小岛神情愉悦。
今天一整个上午,十真的脸臭得跟什么一样,她想……他的心情之所以那么恶劣,应该跟眼前这个女孩有关吧!
“你叫山根千歌,对吧?”小岛笑问,“我叫你千歌,行吗?”
他的秘书对她如此的友善,甚至可说是热情,真教她有点惊讶。
“さ……好啊!”她讷讷地道。
“对了!”小岛匆地问:“你昨天是做了什么给相川先生吃啊?”
千歌一直之间没搞懂她的意思,怔了怔。“啊?”
“他啊!脸臭得不得了,我差点要在他门上挂个“生人勿近”或是“内有恶犬”的牌子。”
听见她以如此幽默的口吻谈着自己的老板,一直抿着嘴的千歌忍不住笑了。
“唉呀!你总算笑了。”小岛注视着她,“你刚才一脸哀怨呢!”
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十真臭着一张脸是因为这个女孩,而这个女孩一脸哀怨是因为十真。
总之他们两人之间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管他们是不承认还是未曾察觉,她都可以如此断定。
“听相川先生说,你的手艺很好,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有机会品尝一下?”小岛觉得她很投缘,比十真所交往过的任何女孩子都还教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