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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为什么。”晓月看着眼前温和的男子,很想早点知道他的决定。

  宋青云听着她软软淡淡的南方音调,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不同于师妹杜念秋的娇媚蛮横和嫂子秦冬月的犀利爽朗,她说话不疾不徐、温和柔雅,听起来就是舒服许多。

  听了她的回答,他当然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便决定问出心中的疑问。“白姑娘,恕在下直言,为何你欲以此亲事做为条件?是有何困难吗?若是,在下非常愿意帮忙,白姑娘万万不可将婚姻当儿戏视之。”

  晓月在心中轻叹,她也知道婚姻不是儿戏,可在未见到他之前,她有她的顾虑。自从家逢剧变之后,爹爹便几乎不问世事,有时连面对她这个女儿,爹爹都有些视而不见。渐渐的,很多事她都得自己打算,于是她养成了防患未然的习惯。当时在洞庭谁晓得这宋青云是什么样的人,她必须要求得保障,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但打从昨日见面至今,从长安城外一直到风云阁内,她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所得到的讯息皆是此人是个重然诺的君子,更别说他并非她想象中那般没人要了。

  她看着他,脑海中很快又形成另一个念头。

  “宋公子,你真的要帮我?”

  “若无心帮你,就不会说出口了。”他笑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们风云阁在长江的货运行能在君山设转运站,并派人保护当地村民。”她想过了,如果风云阁在君山设转运站,便一定不会让洞庭水寨的刘七如此横行霸道。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刘七也不敢不给风云阁面子。

  宋青云怎样也想不到她会如此说。保护当地村民?难道她竟是为了这点而要嫁他吗?

  “晓月不敢奢想宋公子会娶我过门,但君山父老皆如同晓月的亲人,晓月若不能医好宋公子的双眼,自当在旁服侍一生。”其实这样更好,她本也不想嫁人--不是说做仆佣比当夫人好,而是这样不会和他牵扯太多。

  他闻言又是一愣,“白姑娘,你别这么说,就算是看在白前辈的份上,我都要帮你这个忙。至于我这双眼失明已久,青云已不敢奢望,更不能这样误了白姑娘一生幸福。”

  晓月听他话中似是不带复明希望,对于他想法这般消沉,不禁有些不悦,“你不让我试试看,怎么知道医不好?”

  听出她话中的不高兴,他有些错愕,只能道:“白姑娘,家师与我也稍懂医术,但这么多年来试过许多方法,皆无效用……”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她这毛头娃子能医得好他的双眼就是了。

  晓月眉一抬,身子就移了过去,小手也跟着摸上他的脸将其定住,“我看看。”

  宋青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便嗅到她身上那股药香味和女子的馨香。当他发现脸颊上竟感觉得到她呼出的气息时,才知道她整张脸几乎快贴到自己脸上了。

  “白姑娘……”他欲将身子往后仰,以免又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岂料晓月看病患看习惯了,这时根本也没把他当男人,当然也不觉得这么接近碰触一个病人有啥不对。她一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手仍停在他脸旁,嘴里还道:“别动。”

  宋青云听了只好停下动作,脸颊上还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她将手移开似乎在他面前挥了几下,因为他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跟着她又将脸凑到他面前。有一瞬间,他心里骚动了一下,竟冲动的想要上前偷她一个吻……在他内心还在挣扎时,她移开了,留下他心头一片莫名怅然。

  然后她的手又搭上了他的手腕,宋青云忍不住又出声:“白姑娘。”

  “别说话。”他只好又闭上嘴,让她继续下去。

  晓月凝神探着他的脉搏,过了会儿才放开。这男人身体很好,血气顺畅,并无不顺之处。

  “你是怎么失明的?”照她方才的探看来说,他双眼应该很正常才对。

  “师父没和你提过?”宋青云有些讶异,那她怎么有把握他的双眼能治?

  “只大约提过并非药物所致,也说了你们这几年试过的方法。”

  他感兴趣的问,“你有什么看法?”

  “你的双眼好好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她大概已经猜出他的失明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宋青云脸上难掩诧异。

  “我说你双眼好好的,间题不在那里。你还没回答你是怎么失明的。”晓月执意又回到原来的问题。

  “不知道。我八岁那年被师父捡回来,醒来后就瞎了,之前的事什么也记不得。”

  她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那失忆的地方,“你这二十几年来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对。”

  “是想不起来,还是根本不去想?”

  她此话一出,却换来他一阵沉默。

  晓月见状又道:“我方才拿玉佩反射阳光,你的双瞳皆对光线有所反应。

  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他继续沉默着,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不知何时早消失了。她看着他的反应,平铺直叙的道:“你根本没瞎!”

   

  夏日炎炎,幸好天上还飘着几朵白云,降低了些暑气。

  秦冬月手拿凉扇,喝着冰糖莲子汤,错愕的问:“你是说青云的眼睛没病?”

  “应该说心理的因素占了大半原因。”

  “只是心病?”

  “对,大概是受到过度惊吓,才会以失忆和告诉自己看不见来逃避。”爹爹的医书曾提过这种病症。像这样的人最难医,因为心病通常要心药医,如果病人本身不配合,那病几乎便等于绝症。

  很不幸的,宋青云便是那种不肯合作的病人,而且是最难缠的那种。他外表谦恭有礼,总是笑容满面,实则心底压抑着许多情绪。

  简单点说,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她能看出来,多半的原因是爹爹也是这样的人。他和爹爹都把心藏起来,筑起一道高高的城墙,不让人接触,也不让人看到。

  “啊,这个我知道。我们那里的人说,通常人类遇到神经无法负荷的压力、惊吓或痛苦,脑神经便会自动防卫将不好的事给忘掉,下意识的逃避。”秦冬月闻言立时对晓月另眼相看。她曾在二十世纪看过类似的书籍,没想到这个一千多年前的小姑娘竟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真是教她佩服万分,不愧是那个什么天才鬼医的女儿。

  听她说出一堆脑神经、自动防卫、下意识等奇怪名词,晓月一头雾水,却觉得她形容得很贴切。所以她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同意秦冬月的说法。

  “也就是说,青云小时候曾遇到很恐怖或不好的事,因为不想再看到或记起,所以才自动失明,对不对?”“对。”

  秦冬月烦恼的歪着头,皱眉问道:“那这样要怎么治?”

  “刺激他,让他恢复记忆,再以良药内服并外敷其双眼,应该就会看得见了。”晓月两手捧着装莲子汤的瓷碗,有些痛恨自己是必须去挖他伤疤的那个人。

  “啊,这么简单?”她还以为很困难咧。

  晓月一扯嘴角,“简单?不,那一点都不简单。”

  第三章

  他记得,记得花的颜色,记得树的颜色,记得溪流、小草、石头的颜色,记得天空、太阳、白云的颜色,不只颜色还有形状,这一切的景物他都记得,他只是不记得某部份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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