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地一声。绿色的木门在吉祥面前朾开。
她看见他从门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开了。”
纵使不甘愿,她还是咕哝了一声,“谢谢。”
“什么?”卓毅没听清楚,于是开口再问,但两眼却盯着她那几乎快要散落的黑发,她随意夹在发后的大发夹要掉不掉的,他忍不住伸手将它拿下。
长发如瀑般落下,柔和了她脸上的线条,如丝般的黑发圈着她的小脸,瞬间让她看起来更加女性化。
“你干嘛?”吉祥像被烫到似的跳开,怒目瞪视他。
卓毅将黑色大发夹还给她,淡淡笑道:“掉了。”
什么掉了?根本是他故意拿下来的!
吉祥一伸手,迅捷将发夹拿回来,却在同时瞄到他大掌上的擦伤,满腔的不爽顿时消退了些,换上了一点点的不安。
算了,看在他刚才救了她的份上,就别和他计较了。
她将骂人的话吞进肚里,弯身就要拿起放在一旁大大小小的袋子。
“我帮你。”他丢下这句话。竟也弯身帮着她提东西。
“不用了。”吉祥皱眉拒绝,但他其中一只长手巳先行提了两袋。另一手则和她同时抓住另一袋,两人刚好一人抓到一边提手,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道:“先生,谢谢你的帮忙。不过你应该还有事忙吧?刚才不好意思麻烦你,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哟,难得看她这么有礼。卓毅眉一挑,露出懒洋洋的笑容道:“我没什么事,一点也不麻烦。”
吉祥瞪着他,“你不用上班吗?”
上班?他露出诡异的笑容,道:“现在是休息时间。”
在下午三点休息?他上的是什么班?吉祥呆了一下,他却趁这时将那袋东西也接过,往门里走去。
“喂,你……”
吉祥追了进去,他那两只长脚早已让他穿过庭院到了屋子门外,杵在那儿等她开门了。
可恶!所以她就是讨厌长手长脚的雄性动物!总是自作主张得让人生气!
想开骂。却不知该从何骂起,这人只是在帮她而已,她要是现在开口骂他。似乎有点过河拆桥。
不悦的瞪了他颀长的身躯一眼,吉祥认命地走到一盆蔷薇前,将盆栽下的钥匙拿出。走上前开门。
门一开,他理所当然的跟在她身后进屋。
“东西摆这里就好。”吉祥指着客厅的沙发道。
卓毅照做,未料东西才放好,一回身就看见她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盒家庭医药箱,满脸老大不甘愿的看着他道:“坐下,我帮你擦药。”
“什么?”这回换他愣了一下。
“叫你坐下!”她不耐烦的皱眉重复,将医药箱给打开。
虽然看他不是很顺眼,但当吉祥见到那提袋把手上的血迹时,还是良心不安的决定帮他上药,因为再怎么说,他手上会擦伤都是因为她。
看她一张臭脸,卓毅乖乖坐下。
“把手伸出来。”她语音平平,也在沙发上坐下。
他伸出了手,好奇的看着她放在桌上打开的医药箱,里面有十几种药水和药片,还有棉花棒、OK绷、纱布、绷带、夹子、剪刀,他甚至看到一条橡皮止血带,这药箱里的东西齐全得让人咋舌。
她从里头拿出一瓶白色药水和夹子及一块棉花,然后握着他的手。沾着药水便往上头擦。
他痛得脸颊抽搐了一下,早该料到那瓶药是双氧水。
掌心伤口因那双氧水冒着白色的泡沫,她抓着夹子很快的拿棉花清了一次,然后又夹了个新的棉花,倒上双氧水,再清一次,动作熟练得不输医院里的护士。
她很快的帮他上了药,卓毅却觉得手已经麻痹了,他打量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很认真。她一向很认真,打从他笫一次见到她时,他就这么觉得了。
已经忘了他是从何时知道她这个人的,记忆中仿佛从小就有她这么一位女孩存在。她很有名,有名到他每次遇到她,都会忍不住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女孩。
他俩住家只隔两条街,从小就是同一所学校。却从来没有同班过,他们勉强算是邻居,勉强算是同学,也勉强算是认识,却不熟。
对,他和她不熟,只是互相知道对方,毕竟他和她三天两头都会遇见一次,或是擦身而过。高中时更是天天搭同一辆公车去上学,要不记得对方,实在有点困难。
不过卓毅却十分怀疑,她也许连他姓啥名啥都不知道,虽然他从小到大救过她许多次,因为他老是盯着她看,多少曾有几次及时让她幸免于难,不过他也怀疑她会记得。她实在太衰了,被人拯救的次数大概不计其数,至于没被救到的,那就更多了。
“好了。”吉祥帮他上好了药,露出虚假的笑容。“谢谢你的帮忙。”
知道她要赶人,卓毅露出自知之明的笑容,站起身道:“不客气。”
老实说,他一直不懂,为何她每次看见他都没好脸色,反倒是另一个就好多了。但说实在的,如意对谁都能露出笑容;相对于眼前一脸戒慎的吉祥,她堂姊如意似乎单纯得认为世界上没有坏人。
卓毅走出孙家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身后大门“砰”地关了起来,他忍不住摇头苦笑。
穿过绿意盎然的街巷,他走回自家屋下。十年前他高中刚毕业,父母就将这屋子改建为三层半的透天屋,虽然空间变大了,却没了院子。
一进门,他感受到水泥屋特有的凉意,却莫名怀念起孙家绿意处处的院子里,那温暖的阳光。
两位老人家在几年前先后过世,他却始终记得,老爸先走一步之后,得了老年痴呆症的老妈常常会走失,每一次他都是在孙家院子里找到她,吉祥或如意总是会坐在孙家那日式的屋廊前,陪着笑呵呵的老妈吃西瓜。
老妈一直很喜欢孙家那两个女孩,虽然忘了其它的,却总是记得要他这儿子娶孙家女娃儿做媳妇。
妈过世时,孙家堂姊妹都曾来吊唁,那也是唯一一次孙吉祥没对他摆着个臭脸。
★ ★ ★
吉祥拿着菜刀,一刀切掉波菜菜尾,然后将整把菜切成三段,跟着全丢到菜盆里,水龙头仍开着,清水哗啦哗啦地流到盆中,然后满溢出来。
她将砧板上的菜屑清干净,然后清洗了一下绿色蔬菜。重新接满了水,才将水龙头关上。绿色的菜叶在水中晃荡,阳光透窗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啊,她想起那家伙姓啥了!
吉祥瞪着泡在水中的波菜,记起那男的姓卓,因为他是卓妈的儿子。
不过,她还是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印象中,他们没说过几次话,方才那搞不好是这几年来说得最多的一次,也许前几次加起来还没今天多。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今天又不是假日,他竟然还休息?
吉祥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鸡胸肉解冻。
她记得最后一次听到人们谈起他,是在几年前他刚从大学毕业,服完兵役回来的时候,听说他本来是在某家知名企业做企画,后来好象辞职了。
吉祥的思绪兀自转着,手中工作未停,再回身拿出一个小黄瓜,将其洗干净。
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接下来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无业游民吗?
她双手俐落的切着小黄瓜,很快的,那装小黄瓜的盘子就满了。
不会吧,一个大学毕业生几年都没工作,他靠什么过活?可是印象中她真的就没再听过附近的三姑六婆说他在哪儿高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