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可不是聋子,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容他狡辩。
闻言,谷怀白不由得一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瞧他一脸有所隐瞒,死活都不肯说的模样,隐隐有种被他给排拒在心外的幽怨感,童红袖眼眶蓦地泛红了。
“哇——你哭什么?”见她突然眼底泪光乱闪,谷怀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忙着找方巾的同时,嘴上亦连声慌叫,“从小你一哭,小师叔就慌,别哭!别哭啊……”
本来薄泪还只是在眼眶内打转,听他这一喊,童红袖更觉委屈,豆大的泪珠瞬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嗔恼的哭叫道:“反正你都把我当外人了,还管我哭不哭吗?我就要哭,再也不理你了……”
“红袖丫头,你是小师叔把屎、把尿,一手拉拔大的,除去血缘关系不说,这天下就我们两个最亲了,小师叔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你别乱冤枉我啊!”莫名其妙被乱栽赃,谷怀白嘴上忙着喊冤,手上则忙用方巾帮她拭泪,末了还不忘如同小时候那般叮咛嘱咐,“来!快把鼻涕得干净。”
就着捂在鼻子上的方巾,她果然“哼”了好大一声,听话的把鼻涕给擤干净后,红着眼又继续指责、控诉,“四师叔都知道的秘密,你却不让我知道,分明就是把我当外人!”
竟然是为了这事儿!
四师姊,你这口无遮拦的大嘴巴,真是被你给害惨了!
暗暗咬牙诅咒某个出卖师弟的女人,谷怀白将沾了眼泪、鼻涕的方巾收回怀中后,瞪着眼前这张还残留泪迹的小脸,他头疼了。
“哇——小师叔,你真的当我是外人了……”老半天等不到回应,童红袖“哇”地一声,眼泪又喷了出来。
“别别别!”实在怕了她的泪水攻势,谷怀白两只大拇指忙不迭按住她的下眼睑,挡住了新一波的滂沱大雨后,这才一脸尴尬地搔着头。“也不是不让你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还在思索着该怎么说。
“只是如何?”眨着湿润眼眸,她追问到底。
“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摸了摸鼻子,他忍不住叹气。
唉……这可说是集师门、家门之悖德逆伦的事儿,虽然他并不觉得丢脸,也不在意世俗所谓的礼教,但是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那就从荆盟主要找外甥,为何问你就知道说起好了。”见他有意说明一切,童红袖眼泪很神奇的一下子全收了回去,并且不忘热切的指点迷津。
这丫头方才的眼泪其实是哭假的,一切都是为了诓他的吧?
斜睨她突然笑开怀的小脸一眼,谷怀白不得不感到怀疑,不过他可不想让她有再次洒大水的可能,当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嗯……该怎么说呢?其实荆大盟主要找的外甥就是……就是我啦!”忍不住搔了搔脸,他尴尬笑了。
“你?”失声惊叫,童红袖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竟会是这种答案。
“就是我!”横瞪一眼,谷怀白再次给予肯定答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抱着头,她完全乱了,从来没想过一直待在绝谷与她相依为命的小师叔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啊!
“总之,这是一段爱与逆伦、可歌可泣的故事!”既然要全盘托出了,谷怀白决定不浪费这种可当说书人的机会,马上夸张的以手捧着胸口,脸庞微扬起一个角度,目光闪开朝遥远的虚空凝睇而去,音调极为慷慨激昂。
他……在演大戏吗?
嘴角一阵抽搐,童红袖陷入无言中。
“你要问我‘然后呢’,否则我怎么说下去?”姿势维持不变,谷怀白动也不动的直催促,难得兴起说书的兴致。
“然后呢?”顺从民意,她配合演出。
“然后就精采啦!”瞬间解除木头人姿态,他轻快的跳了起来,笑咪咪的说起师门兼家门的师徒恋故事。“我那老不修的老爹兼师父——就是幻天派上一代的掌门,在五十岁之龄收了第一个徒弟,也就是荆家庄当时的大小姐,然后在朝夕相处多年下,两人情愫渐生,不顾违反世俗礼教地相恋了。
“当时,幻天派的大师姊——也就是我娘与我爹在一起的事儿并不受荆家祝福,甚至可说是极力反对,想尽办法想拆散他们两人,我娘对我老不修的爹死心塌地、弃家私奔,与我老不修的爹,带着其他几位师弟妹,找了个深山绝谷隐居起来了。”
“可惜好景不常,我娘在生我时,却因难产而撒手人寰,留我一人受我爹与其他同门师兄姊荼毒,想来我命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唉!”说到最后,他忍不住为自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不胜唏嘘。
还真是一段爱与逆伦、可歌可泣的故事哪!
心下嘀咕暗忖,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童红袖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怎么荆盟主在寻找外甥下落,你却不肯相认呢?”
以着“我又没疯”的表情斜睨一眼,谷怀白笑道:“我自己一个人带着你在绝谷里过得既舒心又畅快,没事去认荆家这门亲干啥?多认一个才大我八岁的舅舅来管我吗?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去干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儿!”
闻言,童红袖的心跳蓦地加快,低声又问:“小师叔,你……你是说你和我在一块儿很开心吗?”
没察觉到她异常娇羞的神态,谷怀白点头笑了。“这是当然!”
虽然当初二师兄强迫托孤,让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奶爹,可是这十几年来,也多亏有她陪伴身边,生活才不至于寂寞,认真说起来,他是感谢二师兄的。
“就算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也不厌烦?”红云染颊,追问到底。
迟钝男人从来不曾意识到女孩子家长大了,总有一天该嫁人这档子事,听她这般问,那颗笨脑袋还点头如捣蒜。“我们师侄俩在谷里过得多惬意,有你陪着小师叔,小师叔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厌烦……”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嗓音蓦地顿了顿,他摸摸鼻子小声补充,“当然!如果你别老限制小师叔喝酒,那就更完美无缺了。”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童红袖似娇似嗔地朝宽厚胸膛捶了一记,惹来他龇牙咧嘴的幽怨回应后,这才皱了皱小俏鼻,横眼宣示,“就要管你喝酒,而且管你一辈子!”
“我苦也!”苦兮兮的发出一声夸张哀鸣,谷怀白垮了脸,逗得童红袖咯咯娇笑不已。
好一会儿过后,童红袖笑声渐歇,想起先前在地牢内,他和四师叔那一番“窝边草”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关于“神奇传统”这事儿,她还是不太明白,当下不禁好奇又问,却惹来他尴尬不已的干笑声。
“嘿嘿嘿……”搔了搔颊,谷怀白老实招认。“幻天派的第一代掌门——也就是我的祖奶奶,她同样与自己的徒弟倾心相恋,两人还结成连理,那个徒弟自然就是我的祖爷爷了。”
唉……所谓的“神奇传统”就是从此开始的,这该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一阵无言,老半天后,童红袖终于忍不住喃喃嘀咕,“我们师门的关系还真复杂。”
“可不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他也颇为无奈。
听那长吁短叹声,童红袖怔怔地瞅凝着他,瞅着瞅着,最后,她晶亮杏眼闪着熠熠光彩,涨红的小脸满布兴奋雀跃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