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吗?”岳乐音微笑。“拜托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虎仔也是欢乐星球的人,大家都那么努力,他出一份力也不嫌多吧?”
“少来了!你一定跟他有什么秘密协议。我虽然笨,可是毕竟也当了好几年的人事主任了,虎仔那种人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家伙,最多他搬个地方住而已,哪可能会想出什么力。”
“唉啊啊,原来你对人这么没有信心?那你还这么拼命拯救他们做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啊,虽然我……”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话题又被乐音扯开了,她摇摇头叹气。“算了,反正说不过你。”
岳乐音笑眯眯地继续泡咖啡,又泡出了两杯。“试试看这个……咦?刚刚那杯你还没喝啊?”
“你会害我失眠到明天。”她端着咖啡的手放下,支着下颚愣愣出神,半晌之后才幽幽开口:“乐音,你想……周达非真的快破产了吗?”
“有差别吗?”柜台前的女主人依然忙碌着,咖啡店就快开幕了,她很享受这种百废待举的感觉。
“当然有啊。如果他真的快破产了,就不能怪他做那么多坏事。”
“坏事?”
“随随便便就把人开除,把欢乐星球最重要的游乐设施全部拆成废铁。”
“他是老板,而且欢乐星球的确也很破旧了,除旧布新也算坏事?新年就快到了呢。”
“拜托!不要把我说得好像那种冥顽不灵的守旧分子,我也知道欢乐星球很破旧了,我当然更知道没有破坏就无法建设,可是他的手段实在是……”
“你希望他轻声细语去向那些要被开除的人一一解释吗?还是他泪洒拆除现场你会感到比较安慰?”
“乐音,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我是讲理的人。”岳乐音终于叹口气的停下手边工作。“乐舞,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不管周达非是否就要破产,欢乐星球的情况都一样那么糟糕,你们就好像一群守着一株千年神木的猴子一样,镇日只嚷嚷着这棵树有多好有多棒,却不知道树都快倒啦,难道一定得要雷劈下来才肯放手吗?”
“你可以直接说成语,那叫‘树倒猢孙散’,我听得懂啦!”
“华文界最伟大的武侠小说家金先生说过:我们应该少用成语。”乐音笑眯眯地回答。
“厚!”
“你现在觉得很矛盾了对吧?那如果我告诉你,周达非的下一步是要把欢乐星球周边那四十八栋公寓夷为平地,你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他!你知道那里面住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只住得起那里?他要把那个地方夷为平地?快过年了耶!”越说越生气,岳乐舞跳下吧台捶胸顿足。“我的天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坏?其实他并不是太坏的人。”岳乐音耸耸肩。
“他还不算太坏?!”岳乐舞立刻尖叫:“到底要怎样才算‘太坏’?!他如果去教堂告解,后面排队的人会塞车塞到地老天荒——喔喔不对,他需要的恐怕不只是告解,我看他根本需要驱魔!”
“噗!”猛然噗哧一笑,手边正在洗的杯子差点摔了,岳乐音一脸好气好笑又好无奈。“唉……你说得太夸张。”
“开除即将退休的员工,准备把周边原本低价出租的公寓夷为平地,在年节前夕赶走一大堆无家可归的人!”岳乐舞没好气地瞪着姊姊。“到底是他夸张还是我夸张?”
岳乐音耸耸肩。“Business is business,你早晚要习惯。”
“我要吗?”
岳乐音横她一眼。“你没听懂我的话。”
“也许你应该说点白话文。”乐舞无辜地耸耸肩。
“你可以跟一个人谈恋爱,但你不能跟一家公司谈恋爱,你只可以跟他谈生意。”
“喔,然后?”我有跟谁谈恋爱吗?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打断乐音的话可不是好习惯,而且她现在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你无法阻止他拆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但你可以替住在里面的人多争取一点权利。”
“我可以吗?”
“……”再多的耐心也被磨成一摊烂泥了,她的妹妹果然是上天派来给她的最佳试炼。“你以为你为什么必须当他的特别助理?你不就是要‘协助他处理’所有的公事吗?”
“你是说我可以更改他们协商的内容?”岳乐舞睁大了双眼!
岳乐音哭笑不得地趴在桌上呻吟。“那是犯法的……妹妹,但你可以左右他们的协商……你再说一次‘可以吗’这三个字,我就要用咖啡泼你了……”
第五章
站在周达非家的大门前,她的怒火依然高张,可是动作却缓慢不少,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能做什么。乐音说她可以左右周达非跟其他人的协商?真要命!她从来没看过周达非跟谁“协商”过,之前在宴会上没有,在公司当然更没有,他都是直接把人开除了,还协商什么!
而且,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谈判高手,更没有能力跟周达非谈判,她只懂得生气。
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个冷血怪物,有用吗?
他不会因为被她骂两句就难过得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相反的,他可以说出一大堆理由,一大堆她根本不想听、也无法反驳的理由。然后呢?她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这么不搭轧的两个人为什么非要摆在一起呢?为什么她不能甩头就走,管他欢乐星球还有没有明天。乐音根本搞错了,把她摆在周达非身边半点用处也没有。
就这样站在门口足足五分钟,想捶门的手始终举不起来,她沮丧又难过。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打开,门里门外的人突然照面,双方都愣了一下。
那是名美丽得无懈可击的女子,完美的发型、完美的化妆跟完美曼妙的体型,一双拧得出水的晶亮大眼先是充满魅力地眨了眨,继而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回头在周达非颊上亲密一吻。“亲爱的,可别让我等太久。”
火气轰地直冲脑门!这个……真是个一点都不知道检点的男人!
女子微笑着走过她身边,眼神飘过她身上,视若无睹。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周达非拉开门放她进来,微笑着问。
当然啦当然啦!这么晚还有那么美的女子在等他,心情怎么可能会不好呢?乐舞郁闷地瞪着客厅桌上的两杯红酒,其中一杯杯缘印着红色唇印,连唇印都那么好看,简直像是用笔慢慢画上去似的。
“你该不会又准备来帮我‘打理”住家吧?我说了我有钟点女佣。”关上门,他走到她身后,距离贴得太近,她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要不要喝红酒?”他问,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很好的年份,来自波尔多的拉非特,1990年酿制。葡萄酒是有灵魂的酒,它记得当年的气候跟当地的气息,只有在阳光普照而雨水又充足的幸福年头才能酿出最好的酒。”
“我听不懂,也不知道葡萄酒跟啤酒的分别。”杯缘的唇印红得刺眼,像指头上的一根刺,让她很不舒服……而且,他为什么非要贴得这么近?跟她说这些天方夜谭作什么?明知道她不会有此等“好品味”!
“刚刚那位小姐……”
刺被挑动,她跳起来往屋子里走。“你整天不吃东西只喝酒,就算配再多起司也一样会营养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