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打扰了,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恋筑以流利的日语向她打招呼。“我是恋。”没办法,她身旁这个人没有开口的打算,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心情不怎么好。
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他母亲的娘家吗?他大少爷又哪里不开心了?
“欢迎,快请进。”月野凉香顺着台阶下,请两人入屋内。
京都月野一族所经营的老店“月の屋”,以精致的和服闻名,月野一族风光几世纪,因受皇室喜爱而声名大噪。
可惜没有永远的风光,因掌权人的投资失败拖累,百年老店陷入困境,岌岌可危。
月野家体弱多病的三女心音,就是在这时候为了家族利益,嫁入了欲打入日本商场的轩家。
轩家挑媳妇的标准必须是家世清白的名门千金,在日本当地极具声望。
当时月野家需要轩家的金援,轩家需要月野一族的名声,双方一拍即合,心音便被父亲“卖”给了轩家。
那就是轩嶲司的生母。
现今月野家的掌权者,是心音的大姊凉香,以及二哥的妻子彩乃,在名义上,他得喊她们姨母、舅母,但事实是他从来没有喊过她们一声。
被安排住下的房间不是月野家最好的,在轩嶲司的坚持下,住进母亲出嫁前使用的房间。
那房间在月野家最深处的角落,景致不若屋中央那片灿烂盛开的樱花树林,他母亲的房间,只看得见一株开着几近白色花朵的樱花树,跟屋前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凄凉落寞,由此可看出心音出嫁前在月野家的地位不受重视。
“这里好清净。”但恋筑却喜欢这里,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捧着热茶轻啜,小脸因为受不住冻而微红。
他拉来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搓揉,为她取暖。
“这里的春天对你来说,还是太冷了。”这世上他唯一感到挫败的,便是她过寒的体质。“明天,我带你去扫我母亲的墓。”
“嶲司,我想问你,”她疑惑很久了,为什么嫁入轩家的月野心音,会葬在日本呢?“为什么你母亲的墓在日本,而不是在台湾?”
“因为这是我母亲的遗愿。”他回答完后加了注解。“听说。”其实他根本对母亲没有印象,因为他出生不到一年,体弱的生母就过世了。“如果不是祭拜母亲,我根本就不会踏进月野家一步。”
恋筑一脸的疑惑。“可你每年都来呀……”在轩家待了快十五年,她很清楚每年这时候他都会消失个几天,来京都祭拜亡母。
“我母亲,像是被卖到轩家。”他抚着她的发,缓缓说起陈年往事,那些上一代的陈年往事。“她从小体弱多病,对月野家毫无贡献,自然被发配边疆,直到我外公投资失败濒临破产,才让我母亲嫁入轩家,换取轩家的金援。”
从此之后,不得安宁。
她虽然病弱,不受重视,但是个看得比谁都透彻的女人,轩家老爷就是看中她这一点,原本是嫌弃她的病体恐怕无法为轩家留后,但宝贝儿子看中了她,拗不过轩尚人的要求,轩家老爷只得点头让她进门。
“我母亲算是幸运,我父亲待她极好,甚至不愿她冒着生命危险怀孕,算起来,她与父亲幸福过一段时间。”轩嶲司一下玩着她的手,一下子轻抚她的脸。“若不是月野家对她施加压力,要她尽快为轩家生下子嗣,好巩固轩家和月野家的关系,我母亲应该可以多活几年。”
除了家族压力之外,她多半也想为深爱的丈夫生个孩子,便冒险怀孕,但生来身体就不健壮的她,生完孩子后便一病不起,撑不到一年就离开人世,留下的遗言是——她想在故乡长眠。
“我对母亲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和情感,对月野家的排斥,是我私人因素——我厌恶他们的需索无度。”从不感到羞愧的制造麻烦后,再要求他出面帮忙,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叫他跟月野家有关系呢?
仗着他的名号在外头横行,月野家已经冒犯到他头上数次,他厌恶替没有感情的表兄弟姊妹擦屁股,因为那根本不关他的事。
“但我母亲在乎月野家,她死了还想回来……我父亲这生没要求过我什么,只要求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能帮月野家的,就多帮一点。”其实早在他十几岁时,他爷爷就有过河拆桥的计划——轩家人就是这么现实,目的达到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脚踢开。
月野家能撑到现在,应该要心存感激。
“不想说这些事情坏了兴致,恋。”把重点说完后,轩嶲司笑睇她。
“嗯?”
“我想见你穿和服。”他喊了女佣过来以日语吩咐道:“把我母亲的和服全部都拿过来。”
“是。”女佣慌慌张张的跑走。
“明天,你就穿着我母亲的和服,跟我一起去扫墓吧。”
在台湾时净司对他说的话,他可没忘记,恋筑穿和服呀……她温婉的气质十分适合,又留了一头黑长发,应该会像尊漂亮的人偶或座敷娃娃吧?
除了想看她穿和服的样子,轩嶲司更想亲手一件件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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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嶲司让那女人穿心音的和服?”听见下人传来这消息,让在主厅里商议要事的月野凉香和月野彩乃脸色大变,进而找上轩嶲司兴师问罪。
“我明天要带她去扫母亲的墓,正式向母亲介绍我将过门的妻子,你们,满意了吗?”他正式摊牌。
“恋小姐是哪家千金?”这才是她们最关心的,女方的家世背景是否门当户对,是不是有利用的价值?
“她是我继母与前夫所生的女儿。”他语气深沉。“她是轩家人。”
得知恋筑的身分后,两个被权利欲望蒙蔽的女人完全不能接受,极力阻止。
“她是那贱女人的女儿?嶲司,她卑下的血统配不上你,你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月野凉香以长辈的姿态教训他。
“不要再让我听见从你们任何一人口中吐出羞辱她的话!”他愤怒的微眯起眼,拂袖而去。
轩嶲司离开后,两个女人交头接耳起来。
“我真没想到那女人就是——”月野凉香打从心底轻蔑妹婿再婚的台湾女人,听说那女人死了丈夫,还是轩家的帮佣,这么身分卑微的人,竟然爬上轩尚人的床?!
“她跟她母亲一样下贱!”月野凉香咬牙切齿。
“真是太过分了,嶲司竟然为了那女人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深觉被冒犯的月野彩乃发誓,绝不原谅他的无礼。“还没把那女人娶进门就开始藐视我们的意见,要是让他真娶了那女人还得了?”
“绝不能让嶲司做傻事,可该怎么办?”方才轩嶲司阴沉的脸色和警告,月野凉香心有余悸,忌惮万分。
月野彩乃心念一动,想起自己娘家的侄女,打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主意。“我有个侄女叫小舞,今年才从青山学院毕业,人美气质佳,在家世背景上绝对与嶲司匹配得过,不妨让他们认识认识。”
月野凉香心念一动,怎会不知道弟媳的打算?
“那该怎么做?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为了掌控轩嶲司,她虽然不满也不得不妥协。
“当然是对那女人下手,把话说清楚,凭她的家世背景,是配不上嶲司的。”想必是有经验,月野彩乃说起拆散人的计划不但老梗还很熟练。“待在嶲司身边的目的,不就是要钱嘛。”轻蔑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