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对他不感兴趣,让他觉得安心?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教人安心?因为同病相怜,让他和她在一起时,倍感安心?
不管哪个原因,他在她身边安心,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白饭、绿色蔬菜、蛤蜊。”
“用这些东西可以把人养大?”
“所以我不‘大’啊!”她抬高右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大笑。
她的偏食令人发指,陌陌想尽办法想改造她,没想到,他自己被改造。陌陌说,他早晚因为她死于营养不良……他的死和营养不良无关……低眉,她的笑颜瞬间黯淡。
他猜,她想起陌陌,那个男人肯定为她的偏食很苦恼。
“进来吧,我介绍乐乐给你认识。”他拉高音调。
“希望她不是个难缠的家伙。”她对所有的小孩子都没辙。
“乐乐不是,她聪明、敏感、早熟,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你将发现她是全世界最可爱贴心的女孩。”
“老王,说得好。”拍拍他的肩,她搪塞。
“老王?”他皱眉,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是啊,你家的瓜又香又甜,连卖相都比别家好看几百倍。”
他听懂了,她切两颗柠檬酸人。
门开,成串音符流窜,默默看见弹琴的乐乐,这么小能弹莫札特,很厉害。
曲子结束,乐乐回头发现慕晚,微笑浮上同时,看见父亲身后的默默,快乐瞬间结冻,她僵住笑容,不友善眼神直视默默。
“乐乐,她是萧阿姨,你陪阿姨聊天,或带她四处参观,我到书房打两通电话,马上回来。”慕晚揉揉女儿的头发后,迳行离开。
把首次上门的客人丢给女儿?还真尽责。
乐乐看她、她看乐乐,两个人都极度缺乏热情,对只到自己腰部的女人,默默不懂如何发展友谊。
“我不喜欢你。”乐乐单刀直入,半点不迂回。
“太好了,我们有共识,我也不喜欢小孩子,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老。”耸耸肩,彼此看不对眼,可以减少交谈。
默默走到沙发边,慕晚不当她是客人,她也不必太客气。屁股黏到沙发上,柔软度OK、舒适度OK,她抓起抱枕,腿往上勾,找个最舒适的姿势窝着。
乐乐观察她的举动,须臾,走到她身边。“你想嫁给我爸爸,当我的新妈咪?”
默默随着她的问题瞠大双眼,舒服姿势变形,缩进沙发最里面。“我的胆子很小,别把这种可怕假设连到我身上。”
“你是说……”
“我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爸爸。”默默斩钉截铁。
她的斩钉截铁删除了乐乐的敌意,乐乐放下紧绷眉毛,松弛声音,问:“为什么?很多人都想嫁给我爸爸。”
“第一,我很富有,不需要男人养。”手支起脑勺,她恢复轻松自在。
“你很会赚钱?”为配合默默的舒适,让她不必仰头说话,乐乐坐到地板。
“我家开银行,你说我的钱多不多?”默默打呵欠,和慕晚东奔西跑,她的午睡时间被谋杀掉。
乐乐点头,不管是不是真懂,眼前起码不必担心多个后妈。
“第二,我一个人的生活很美妙,我想几点睡就几点睡觉,不必为丈夫等门。我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不必烦恼老公的早餐还在冰箱。最重要的是,不结婚就不必生小孩,不生小孩,就可以一辈子过得幸福美满。”
她捏捏乐乐的脸颊,发觉小孩没有她想中难缠。
“小孩很讨人厌?”乐乐问。
“当然,我喜欢维持美妙身材,不爱因为生小孩变成人头猪身像,而且养小孩之麻烦,光想到就头皮发痒,所以,你千万别说什么要我当你的新妈妈之类的话,会害我作恶梦。”说着,她顺势抓了抓头发,表现出头痛状。
“所以你永远都不想新娘?”
“新娘很快会变成旧娘,不管什么娘,我都不当。”
默默的详细解释彻底消除乐乐的疑虑,她决定不和默默对立。“那就好。”
“别担心,我不会抢走你爸爸,事实上,要是我会开车,我要偷走你爸的车子,直接回家。还是……乐乐,你有没有驾照?”
她的问题逗趣了乐乐。“骂什么急着回去?”
“我上床的时间快到了,而且我不太喜欢和你爸相处。”她随口敷衍。慕晚是好人,虽然严肃,但几次相见,她认识他温柔一面。
“你不喜欢我爸?”
“你不觉得他有点凶?说话时,眉毛眼睛不动,只嘴巴张张合合,我还以为他戴了人皮面具。”
乐乐笑开:“爸爸不会凶我。”
“你是他女儿当然例外。我们可没这种殊荣,若非必要,谁不想躲他?乐乐,你上国小了没?”她试着和乐乐谈天,因为想起霭玫,同情心催促她为乐乐做些什么。
“我念小学一年级,萧阿姨。”她记起自己的礼貌。
“别叫我萧阿姨,你可以和我的朋友一样,叫我默默。我和几个朋友开一家店,有空你来找我,我请你喝咖啡、吃蛋糕,我们供应的餐点很不错。”
“好棒,我喜欢蛋糕。”乐乐拍手。“我很羡慕做蛋糕的师傅,他们随便挤一挤,就能挤出漂亮的奶油花。”
“的确不简单,小也教我好几次,结果我挤来挤去,挤不出奶油花,只挤得出一坨……”
“挤出什么?”乐乐追问。
“一坨狗大便。”说完,她和乐乐同时大笑。“下次,我介绍小也给你,她是很厉害的蛋糕师傅,她到法国学做蛋糕,还拿过几次金牌奖。”
“好啊,我一定去找你。”默默的提议让她心动。
“先说好,我不会开车,别叫我来接你。对了,我刚刚听见钢琴声,是你弹的,还是CD播放曲?”她明知故问。
“我弹的。”乐乐骄傲地说,她的音感很棒,老师要她去学第二样乐器和乐理,准备报考音乐资优班。
“小时候我也学钢琴。”
“你的老师很凶吗?”
“嗯,我的指头没立起来,他就拿铅笔敲我的手指头。”
“我的老师会拿硬币揠在我手背上,掉下去就惨了。”
“多惨?”
“把我骂到臭头。”
“只有骂人而已?小儿科,我的老师会摔琴谱,骂我音痴,把我赶出琴室。”
“那你怎么办?”
“我一面哭,一面把谱捡回来,继续弹。”
“你好可怜……”
就这样,她们找到共同话题,两人聊开,她们谈学校生活、说童年,默默告诉乐乐台湾哪里很好玩,乐乐告诉默默学校男生有多讨厌。
说说笑笑间,乐乐窝到沙发里和她并躺,等慕晚回到客厅时,看见她们抱在一起——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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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主地,慕晚来到默默家门前。
这……不寻常,他心知肚明。
他做事有目的、有计话,而默默不在他的计划里。
双手插入口袋,他在她屋前徘徊,他不是犹豫该不该按铃进屋,而是在替自己找借口,一个在晚上八点半造访默默的理由。
终于,他想好理由,按电铃,等待。
默默开门,看见慕晚,微微诧异。
“你要睡了?”
他看见她身上的睡衣,很可爱,是粉红色的、印满卡通图案,未成年少女穿的那种。
“对。你要进来吗?”她指指屋内。
通常这时候,梢稍懂得礼貌的男士会客气说:“不了,你要休息,我在门口说说就行。”
但很明显的,他的礼貌没受过专业训练,因为,她的问句才出口,他的长腿已经跨入门槛,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