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语见他没回应,刚好外面又打了个大响雷,就赶紧抓住机会用力哭道:“呜呜,我好怕打雷喔!你不要走嘛!”糟糕,真的变小孩了,好像有点赖皮……不管了!
他仍是没开口也没反应,她只好继续抽抽噎噎地啜泣,半晌,才听到他隐约低低叹了口气。
真是……和她同在一间房,已是大大地违反礼教,这实在很不妥,但是……瞅着她红红的眼眶,和在抽搐的单薄肩膀,尉迟昭的坚持顿时软化下来。
将已经半湿的袍摆抽回来,他拉过一张红木椅,背对着她坐下。
“不要哭。我不走,就坐在这里。”他轻启唇瓣安抚。
“嘻……”得逞了!
“小十?”他偏过脸,觉得那声音好奇怪。
“呜呜……你不可以走喔,要坐在这里陪我……”好险!
他保证般柔声道:“嗯,我不走。”
容湛语看着他的背影,再抚着身上的大披风,闻到了两者同样的味道--属于他的味道。
干干净净,好闻极了。
凝视着眼前的宽肩,无形中有某种异样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轻轻地将额头靠上去。
身后突地传来温热的感觉,尉迟昭微讶,面颊染上红潮,差点就要站起,却又听到她开始哭泣。
“呜……我好怕,好恐怖喔……”她只是反覆着恐惧的字眼,还附带几次吸鼻声。
尉迟昭闻言,只得坐定。
“不要哭……”他有些慌了,不知该如何应对。
刚刚明明不是已经停止了,怎么又流泪了呢……
容湛语发觉自己整个身体都烫熟了-般,她的头靠着他宽宽的背,只觉得好安心。
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耶……她稀奇地张大了眼睛,透过两人间那小小的接触,贪恋着他的每一丝气息。
他的发丝弄得她有些痒,红着脸,她偷偷地把他那乌黑的长发卷绕在自己手上,然后再放开,滑腻的触感残留在掌心,让她好舍不得松手……
“小十……”她……在玩他的头发吗?不曾与人如此接近过,发上传递而来的抚触让尉迟昭有些不习惯和坐立不安,但他也不好出言制止她,只好任其所为。
幸好她穿着男装,也没人会看到,不然可真……
“我没有逛过市集,小时候光是要填饱肚子都好困难,别说是玩乐了……呜呜,你可不可带我去?”她切切哀泣道。
“咦?”怎么……突然扯到逛市集?他这一犹豫,马上又被她的哭声给填进。
“拜托嘛!我真的好想去玩喔……”
“这……”听她哭得快断气,他忙道:“好,我带你去。”
“还有戏曲……我也没瞧过呢。好、好像很好看……呕……”她这次哭得像是被口水呛到要呕吐。
他没办法,“别哭……找到你亲人前,要去哪,我都带你去。”
“真的?”她亮了眼,随即又很快地装可怜,“呜……这可是你说的……”给她听到就不能反悔了哦。
“嗯,不要哭了。”他说得极柔,无半分虚假。
背后的人总算稍稍平静,他颊上有着热热的薄晕,所幸没人看得到,只有他自己知晓。坐正盯着对面的窗口,只盼她早早休息,他才能起身。
容湛语雀跃得几乎要叫出声,她好高兴、好开心!
他们还可以一起去看秀明山水、去吃好吃的酒楼,她还想做好多好多事……他要当她旅途上的伴侣,这样她才不会孤单……她要做他的好朋友,她还想多认识他睇给他脸上从未拿下过的白纱,她微微失神。
不知道……可不可以要求让她看看他的样子……
她的心跳重叠了他的,她深吸了口气,拉紧了身上的大披风包住自己,把他的味道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
不要紧的,她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朝他接近……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
终于睡着了。
尉迟昭微微侧首,看见她靠着他的背均匀地吐息,就这样……睡着了。
浓密的长睫掩住了灵活的大眼,脸蛋红润润的好像苹果,柔软的细发从歪掉的帽子里跑了出来,黏附在他的衣服上,她还抓着披风一角,像是什么宝物似地揣在怀中。
他有些怔然。她对他的信任及依赖,已经超出了萍水相逢的程度,很明显的,让他想忽略都不能。
还是要保持点距离好;毕竟,等她找到亲人要离开的那一天,会伤心吧?她又是个孩子……可是……
想起她对自己的撒娇,尉迟昭唇边有着淡淡的笑意。轻轻地移动,让她在床铺上躺好,拉过棉被,想将披风拿起帮她盖好,却见她皱着眉嘤咛了一声。
“……尉迟……昭……”娇娇嫩嫩的嗓音泄露了她的秘密,她在梦境之馀,仍是紧抱着那拥有他气味的披风,不愿放手。
听清楚了她的梦呓,他脸又红,只觉心口没来由地发起热。也不跟她抢了,她爱抱着睡就由她。将暖被覆在她身上后,正待转身,就又发现他长袍下摆被她压住了。
怎么一直牵牵扯扯的呢?他略微失笑。
轻缓地将自己的衣服拉出来,确定没吵到她,他慢步踱到窗边。
外面已完全暗沉下来,虽停了雨,但还是有些许滴答的水声,除此之外,整座庄园几乎可以说没个点人迹的声响。
这种安静没办法让人心灵沉淀,反而有种危机在伺机而动的错觉。是他多虑了吗?
玉泉庄在几年前曾跟他师门有过往来,虽不深,但也称得上是点头之交;这次前来,却仿佛处处设限,不仅在言语上刁难,就连这厢房,也是位处庄中十分偏僻之处。
他并不在意要吃好住好,但是,对方没有诚心这一点,连小十都察觉到了,他又怎会不知?
究竟将何?是担心有人来抢夺他们玉泉庄的宝藏吗?抑或是其它理由?
他对这些江湖上的争斗没有兴趣,只盼能找到三师兄……
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如果可以,他真不愿在此留宿,这庄里最近如此不平静,实在危险,他又带着小十……往床上秀美的睡颜看一眼,他淡淡皱眉。
就一天,若在玉泉庄内打听不到任何消息,那他们就告辞,在附近找个客栈也好,总之就是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若能顺利寻到三师兄,那么就可以帮小十找到亲人安身,但在这之前……想到她央求他带她去逛市集、看唱戏,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或许,他可以带她四处去看看……他也同她一样,对外面都陌生得很,这是头一回,他有这种想到处走走的悠闲心态,大概是有了她作伴吧……
忽地,他想起她每次开口总会让他感觉不搭合的说话方式,心头上宛若梗着一根尖刺,他怔住,接着很快地任那怪异感觉一闪即逝。
细微的人声划破了他的思绪,也扰乱了表面的宁静气流,在黑夜之中增添了令人心惊的诡异。
他运足内力,专注地侧耳倾听……像是打斗的声音。他抬眸。
很快地往床上蜷睡的人儿睇去,心里微微挣扎了下,还是敏捷地跃出了窗口。
施展轻功飞上屋顶,循着声响的来源接近,由上而下鸟瞰,他更清楚地发现整个玉泉庄竟没半个人因察觉到异样而出来探查。
感觉就像是刻意回避似的,隐隐粗着内情。
他更加快速度,听见兵器相交的刺耳声就在附近,双足一点,俐落地跃进有数条人影交缠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