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只觉面颊传来疼痛,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连同蒙面的黑布都被那急疾的风刃削出了道口子。若再多往前跨一步,脖子上早就没脑袋了。
背脊淌下冷汗,没有人敢再大意。
壮硕汉子也呆掉,脚上流了多少血根本不管了。他傻楞楞地道:“小兄弟,你……内功真好。”他眼神充满赞叹,只差没有鼓掌叫好,褒奖他这一手精采表演。
落腮胡汉子大步上前,扶起他,一点也不客气地批评:
“只有内功好有个屁用!?你没瞧他刚才那样子,老子还以为他拿着你那把戈在跳舞!”想逗他们笑啊?
“人家好歹救了咱们,好不好?”虽然这个救命恩公连长相都看不清。
尉迟昭见两方都有人受了伤,不愿再恋战,他快速地朝两名汉子道:
“我送你们走。”
“啥?”真怪,为什么一听他说话就觉得骨头有点酥掉……等等!是要走去哪里?
还没搞懂什么意思,两人就被尉迟昭一掌拍向墙边的老树。沉稳的绵力拿捏得恰到好处,来不及讶叹,人就已经站离刚才的地方好几步。
“不要回头,快!”他抓住他们腰间的布带往上一提,让两人借力使力跃上粗壮的树干。
“小子!你后--”
落腮胡汉子的声音未竟,尉迟昭已旋过身闪避黑衣人接近的剑尖。如此近身的距离,反而是手无寸铁的人较为有利。
黑衣人刺出的剑势尚未完全收回,才不过眨眼的工夫,就被他一掌击在胸口!呼吸像是被突然切断,浑厚的真气骤然窜入,黑衣人猛地呛咳起来,颈间难受地爆出青筋,顿时失去行动能力。
“走!”尉迟昭这次没有转首,只催促两个汉子快越过墙头,自己则替他们阻挡追兵。
“小兄弟!”壮硕汉子在翻过高墙之馀喊出最后的提醒:“你也别停留!这庄里待不得!”粗哑的声音回荡在黑夜之中,显得更加刺耳。
尉迟昭紧锁眉间!心里已有了数。
“喝!”他用力一运气,身上宽松的袍子倏地膨胀鼓起,放出大股强劲热风,震开了欲上前的人。
无形的强大气团从四团八方挤压而来,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只看到沙尘整个飞扬,接着胸腔就开始感觉沉窒透不过气,霎时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成功地拖住他们,尉迟昭迅速地以轻功飞纵回去!
他心里只惦着一个名字--
小十!
☆★☆
“尉迟昭?”
容湛语揉了揉眼睛,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漆暗。
案上的烛火不知何时燃尽了,她只能凭靠着窗外洒落的微微月光,寻找那令她心安的身影。
“尉迟昭?”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努力地眯眼仔细看向四周,仍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拧着眉头,她噘起红润的唇瓣。
“还说不走陪我呢……”结果到哪里去了?左右看了看,确定他真的不在,她就只好抱着那暖暖的披风重新躺下。
他应该不是丢下她跑了吧?难道是觉得不妥换了房?
“去哪儿了……”她望着床板自喃。本想就这样等他回来,但突然的撞击声响让她吓了跳。很快地又爬起来看,就瞧见木窗被风吹了开,兀自在那边摇晃。
她拍着胸口,抓着披风更紧,只觉得本就不甚明亮的室内此刻仿佛更加黑暗了;凉飕飕的空间让她头皮发麻地起了寒意,每样摆设都扭曲成了诡异的模样,而且外面还有听起来很奇怪的风声──
“唰”地一声,窗外的树影也跟着摆动,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站在那里!
她不再犹豫,迅速跳下床,拖着怀里的大披风打开门冲出房问,惊出一身疙瘩。
胡乱跑了几步。她不想再回去,也不要一个人躺在那儿等。探了探周围,外面虽然有月光,但却寂然得像座杳无人烟的废庄。
虽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人总是会有弱点的,她唯一的死穴就是--那种东西。
“真讨厌……”他到底去哪里了嘛!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这庄里好恐怖,好像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跑出来吃人的样子……
她想找到尉迟昭,就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再回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每条回廊都如此相似,每个厢房都长得大同小异,在白日,她都已觉得眼花撩乱,何况现在只有一轮明月高挂。
“糟糕……”迷路了。
要是尉迟昭回去看不到她,不晓得会不会着急……唔,一定会吧。
走不回去的话,就要等他来找……又给他添麻烦了。早知道就乖乖坐着,不管多害怕都不应该随便乱跑,她都已经答应要听话了……
“啊,脏掉了!”她没注意到大大的披风落在地上拖行,成了扫落叶的扫帚。好心疼地蹲下身,她拿掉沾在上面的枯叶,把黄土拍了拍,望着那深色的布料,顿了下,她红着脸,觑一眼空无一人的周遭,然后轻轻地拥住那披风,一阵热意窜上心口,她忍不住偷偷地笑。
好像在抱着他喔……
想到他略微纤瘦的腰肢、直挺的背脊,还有看起来很好靠的胸膛,她脸烫烧了。
一下子,讨厌的感觉消失了,恐惧的感觉消失了,无所适从的感觉消失了;黑黑深深的庭院幻化成了美丽精致的宅邸,可怖诡奇的树影显现为绿叶片片的光景;墨蓝色的天空、冷冷的月娘,看起来比晨日还要温暖,比云朵还要温柔。
也好像被他抱着呢……好柔……闻到披风上那已令她熟悉的味道,她的心跳加快,却一点也不想放手。
她好奇怪,心底深处的声音也好奇怪,她真的不明了!这样总是想笑的感觉是怎么了?想到某个人就觉得心安又叫做什么?一直想要跟某个人靠近又是为了什么?
到底为何……她会这么这么地──
细小的谈话声传入她耳里,她高兴地站起身就要朝声源而去,才走了几步就发现那声音并不是尉迟昭的。
来人越来越接近,她一蹙眉,便轻手轻脚地躲进了旁边的草丛。
“我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吗?”一名白衫男子缓缓踱着步,身后则跟着另一个着墨青色衣袍、脸部线条极为刚直、看起来像是其手下的男子。
容湛语闻言,悄悄地探首一看,刚刚说话的果然就是那个玉龙。
“是。所有东西都已经秘密出土,就等运送回庄。”青衣男子低首恭敬道。
“那就好。”玉龙一笑,俊逸的脸庞上有着隐藏的邪意。“就让真真假假的风声去扰乱那些粗俗的江湖人,等他们自相残杀完毕,咱们要的东西也到手了。”借刀杀人,可真好用。
“另,属下漏夜查探,已经确定那两名汉子的话确实属实。”
玉龙眼微眯,上扬的嘴角释出一丝冰冷。“姓容的武人没脑袋,连他生的女儿也一个样。”
啊?这玉龙刚刚说谁没脑袋?骂她就算了,居然还骂爹!容湛语差点气得头顶冒烟!
只听他慢条斯理地续道:“那女人是存心要两家都丢脸吗?他们四方镖局脸皮厚如城墙,咱们玉泉庄可不;若不是需要容家镖局及他们的广大人脉,又何必娶个上不了抬面的女人进门?”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深深的轻视不屑。
上不了抬面?什么嘛!她就稀罕嫁吗?
原来他娶她别有目的!他一定是假惺惺地骗了爹,还在背后说他们的坏话!
果然不是错觉!这玉龙真的表里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