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领的药、买来的水果食物还有所有的现金,都放在她背习惯的大包包里然后塞到他怀里。
他默然。
“我们就到这里可以吗?”她又问。
百里鸣彧不去看陌生的一切,漠然的点了头。
他没有理由赖着人家,就算他脚站的这块土地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就这样了。”
她没办法问他有没有地方可以去,问了,如果无处可去,难道要把人带回家?
百里鸣彧重复点头,除了这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多保重知道吗?还有,一定要记得回去复检,这很重要,不能忘。”跑了两步,勾曦玉忍不住叮咛。
他没表情,没回应,什么都没有。
勾曦玉动了动嘴唇,天呐,她一个花样年华女生几时变婆妈了?
钜细靡遗又如何,她又不能怎样。
转身,用最大的自制力不再回头,坚定的走进人群。
饭后,老夫老妻闪进厨房咬耳朵。
“我说孩子的爸,你看咱们小曦是不是有问题?”水声哗啦啦的响,有掩人耳目的嫌疑,还不时耳听八方怕在客厅看电视的人闯了进来。
“问题?女儿好端端的,没坏也没损伤。”
一只瓷盘直接敲上他的死人头。
“我是说她看起来心事重重,你都没发现?”
“有吗?我没感觉。”相较于老婆娇小玲珑的身段,勾天虎简直是灰熊级的吨位,他整个人一站,厨房就没多余的空间了,被盘子敲了脑袋瓜子还是老神在在毫无损伤。
“你啊,女儿回来你就乐歪了,什么都嘛没看到、没感觉。”
二度翻白眼,这个男人只要一站上道场的榻榻米,就算亲如女儿也没情面可讲,可是只要脱下道服却变成傻老爸,真是无言。
“老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我敲你的头,你看我是在赞美还是修理你?”
她向来不否认自己是母老虎,可是天生一物克一物,勾天虎就是很吃她这一套。
“水某ㄟ,不要这样啦。”
“我才懒得理你,我问你,是不是你在道场给她气受,又不合理的要求她要参加什么比赛?”对他的撒娇视而不见。
要栽赃,老公绝对是头号人选。
“老婆,天地良心,出国拿奖杯都是小曦自愿的,我可从来没有强迫过她,对她严格,这是职业道德,我对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的。”勾天虎无辜的竖起三根手指头,竖白旗投降。
“家里到处是奖杯,也没看过她带个男朋友回来,我真担心……”女儿生得不差,真的不差,不是她老王卖瓜,只是好端端的女孩却被她熊似的老爸锻炼出一身随手都可以把男人当沙包摔的功夫,好男生走避都不及了,哪来的美国时间相处发掘她的优点。
“女儿留在家不是很好……好好好,我道场里那么多男孩子也没见过她喜欢谁,你就是要我去问对不对,直接说嘛。”勾天虎从来不时兴猜谜这回事,猜来猜去猜得大肠小肠都打结,还不如直接问来得爽快。
“要婉转一点。”
知道自己嫁的这老公粗线条,可是粗到像电缆线又不能剪去卖,有时候也很无奈。
“那走路费……”要求一个吻不过份吧?
“铭谢惠顾!”不轻不重的软钉子。
勾天虎哀叫。
“叫你办点小事就想要拿回扣,老师是这样教的吗?”
不是她这当人家老妈的爱大惊小怪,通常,除了周休还有假日,两个为了学区必须租房子住外头的孩子会因应两个老的要求转两趟车回家,像这样突然的跑回来是绝无仅有的事,这叫她怎么不犯嘀咕。
“啊,水某ㄟ,代志大条,小曦不见了……”客厅里传来肩负重任刺探军情的勾天虎大吼大叫。
从家里跑出来的勾曦玉心里浮动的厉害。
空气中全是汽机车排放出来的二氧化碳,行道树都在光害里,千变万化的霓虹把人的面目变得模糊黯淡,定睛回过神来的她已经换了两趟挤得跟沙丁鱼没两样的公车,回到跟百里鸣彧分手的广场。
果然不在了。
她找了又找,广场的人潮依旧摩肩擦踵,红男绿女一个个比时尚流行,她举目四望,一张张陌生的脸,都是人头的街上,哪里有她要找的人?
对啊,有哪个傻瓜会笨笨的杵在这里等她回来?
是她想太多。
她站了半天,狂奔带来的烧灼感使整个胸腔仿佛被掏空了,腿是软的,人还在喘,闭上眼重重的吸了几口称不上干净的空气,颓然坐下将头埋进双膝。
自问为什么要为个陌生人做到这份上~~ 她答不出来。
抱着逐渐恢复正常心跳的胸口,直到这会儿,汗才慢慢的淌了出来,前胸后背,还有额。
抹了汗,她蓦然发笑,人走了表示他有地方去,她该安心的。
拍拍自己的颊准备打道回府,她明天可是还要上学呢,就算呆坐到天亮,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了吧……
她恍恍惚惚,有人趑起的来到她身后,犹豫了下,接着尝试着要轻拍她细瘦的肩膀。
黑影一覆上她,勾曦玉立刻警觉,多年的训练造就她惊人的反射神经,手腕暴伸,一个小擒拿扣住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将来人半空翻转摔了出去。
心情已经够郁卒了,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还来惹她?
惨剧发生,惨叫难免。
“哎唷……”闷哼夹杂呻吟的人只觉得五脏六腑翻转过一遍,重力加速度砰然的跌在大理石地板上。
声响很大,显然跌得不轻。
勾曦玉本来还想补上一脚让色狼死有余辜,可是看见仰躺的脸,一只脚赶紧收回来。
“怎么是你?”
她到处找不到的人。
“我……看到姐姐……想说过来打个招呼……”痛,暴汗!
看见骚动,爱凑热闹的人围了过来,百里鸣彧面色铁青,两管鼻血竟然蜿蜒的滑了下来。
勾曦玉后悔得厉害,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看他怎么都爬不起来,七手八脚的连忙去扶他。
“搭着我的肩膀,扶好喔,别掉了,我送你去看医生。”
百里鸣彧捂着鼻子模糊的看着勾曦玉白璧般的侧脸,一时五味杂陈,竟然无法清楚的明白在这完全陌生到极致的地方再度见到她是什么感觉,他只晓得自己激动……激动得像在大海里看见浮木。
然而这比他们家三兄弟还要俊美的……力气不小的姑娘……姐姐,之前是见识过了没错,可是当众被摔得一身狼狈还是全新到不行的感受啊。
多么错综复杂的感觉~~
勾曦玉可不了解他这门心思翻天覆地转了多少转,只确定他的手有搭在自己肩头,将他拦腰一抱,两人腰贴着腰,居然无比亲密。
百里鸣彧想说男女有别还想推拒,可是勾曦玉只想到救人要紧,哪来多余的心思,一打从人群钻出来挥手就要叫小黄。
“姐姐,让我靠边坐一下就好,至于医馆就不用去了。”
两度进出那个什么医院的,太丢脸了。
即使全身的骨骼都在喀喀作响,幸好丢脸的鼻血渐渐止住,唉。
“确定?”
他的肉脚勾曦玉不是没见过,但是自己摔人在先,错在自己,心里的歉意就越发茂密了。
让他坐到喷泉下,掏出随身携带的面纸,用喷泉的水沾湿替他止血。
“来,把头仰高,不要动。”
看他局促的想移动身体,勾曦玉一声令下,百里鸣彧把移开一吋的身体又挪回原来的位置。
对他的听话,勾曦玉颇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