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伤心,最后更是难以承受得低下头,哽咽地喃喃自语。
见主子被欺负,丫鬟春儿立刻射来两道带有杀气的凶狠眼神。傅霁东不仅被那道视线刺到额际隐隐作痛,一颗心更像是被人硬生生揪扯住般难受。
是,自己是说过这些话,但那并不代表她可以这样便宜行事、拿鸡毛当令牌,把自己一双漂漂亮亮的手搞成这样啊!
“绿芽儿,大哥并不是不让你做喜欢的事儿……只是,那儿动刀动火的,实在太危险。要是你不小心砍伤了手、还是不小心烧掉了整间屋子怎么办?呃,当然大哥不是怀疑你的厨艺,不过凡事都有个意外──”
“噗──哈哈哈……”应该低头啜泣的小可怜骤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不必再解释了,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啦!”
她抬起脸来,双颊依旧红润、杏眸依旧有神,哪里有泪水的踪影!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傅霁东只有满心的无奈,却完全没有发火的意欲。
“你啊……”他佯怒地捏了捏她可爱的俏鼻,故意比平常加重了一些力道,好笑地看着她龇牙咧嘴地抗议。“哪有姑娘家像你这般乱来的?一双好好的手被你弄成这副惨不忍睹的德行,任谁看了都会从此不放你进灶下厨!”
“要我不上灶做饭那也行啊!”她突然贼贼地笑了起来,让男人忍不住张起了全身的警戒。“你送我一样东西,我从此以后就乖乖听你的,勉为其难当个远庖厨的君子吧!”
当个君子居然还说是“勉为其难”?傅霁东简直拿她没辙,宠溺地点点头应允道:“你说吧,只要是大哥还担负得起的,我都买给你。”
“唉唷,做啥一副壮烈成仁的表情啊?我又不会狮子大开口。”瞅着他认命的神情,她不满地噘嘴插腰,以表抗议。“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啦!我只不过是想跟你讨那个随身携带的玉佩。怎么样,很简单吧?”
她指指向来系在他腰带上,从不见他解不过的一枚玉佩。虽然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当真要跟他抢的意思──看来是不挺起眼,但说不准对大哥而言有极为特殊的意义呢──但她确实注意那枚雕着瑶草奇花、模样雅致的玉佩很久了。
“不过,这个玉佩其实还挺阳刚的,你若不介意,那就给你吧!”岂料傅霁东非但不介意,还立即动手解开系住玉佩的丝线。
“咦?”
绿芽被他的爽快吓着了,呆呆地看着他解下玉佩后,拉着她的手摊平,将之放在她掌心。
“哪,约好了,以后不准再跑进灶厨玩了!”他严肃地耳提面命,像在谆谆告诫一个三岁娃儿。
“不会啦,不然我们来打勾勾!”她天真地提议,好感动好感动地紧握着那枚土佩,雀跃得像是有几万只蝴蝶在心里飞啊飞。
尽管只是一枚小小的玉佩,但她就是觉得这个小东西弥足珍贵、意义非凡……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歪着脑袋,困惑地思考着。
“怎么,在想什么这么专心?”瞧见她那股认真的劲儿,傅霁东不禁忍俊不住地摸摸她的头。
“嗯……没什么。”绿芽朝他甜甜一笑,又将玉佩拿至眼前反覆把玩。
忽地,一道灵光闪过脑中,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她也没多想,就笑着对傅霁东分旱自己的发现。
“大哥,你觉不觉得,这好像是定情之物般,咱们私定了终身啊?”她笑得一派无邪,觉得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话像是把锐利的剑,狠狠刺入傅霁东心中紧紧缚锁住的一角,他突然有种被看穿的难堪,霎时变了脸色。
“不要乱说话!”他冷着俊颜,义正辞严地斥责道:“姑娘家怎么可以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乱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误会咱们?尽管咱们确实是清清白白的,不容置疑,但是众口铄金,姑娘家的名誉一旦遭到质疑,那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
绿芽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才那股得到玉佩的喜悦,这会儿全被他一脚踩到地上去了。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大哥却像是她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听见他说不希望别人误会他们之后,胸口会痛得像是让人捅了一刀……
“跟大哥回去以后,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了,要更加谨言慎行,听见了吗?”没有察觉她的委屈,傅霁东握住她的双肩逼问道。
“听见了。”尽管心里十分难受,但善解人意的她选择吞下委屈,俏皮地笑着跟他陪不是。“对不起啊大哥,我这玩笑开得太大了,以后我会更小心注意,绝对不会害你丢脸的。”
见她道歉,傅霁东这才猛然发现刚刚他的口气也着实太冲了些,不由得惭愧地向她赔罪。“对不起,绿芽儿,大哥不是有意要凶你的。”
太好了,又是平常那个温柔儒雅的大哥了!闻言,绿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立刻就将先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
“不会啦,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嘛!”她甜甜一笑,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啊,糟糕,咱们顾着说话没吃饭,菜都凉了!快吃快吃──”
她挟了一筷子自认很成功的菜色,不由分说地便塞进他的碗里。傅霁东只是淡淡笑着,心里却沉甸甸地压着什么。
他刚刚指责的,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大哥,你发什么呆啊?”见他拿着碗筷直发愣,绿芽忍不住调侃他。“苍蝇都要飞进你嘴里啦!”
闻言,他还真的忙不迭地抿紧双唇,下意识地用眼睛搜寻苍蝇的踪迹,看得绿芽差点没笑岔了气。
“哈哈哈……大哥、对不起,我是说笑的……”
她笑得前仰后合,小手握拳不住地槌打着无辜的桌子,仿佛不这么做,无法表现出她的欢乐似的。
“我并不觉得有这样好笑。”发现自己被耍弄了,傅霁东难得红了脸,逞强地反驳道。
“可是,大哥你刚才急忙闭上嘴的样子……哈哈哈,真的好可爱嘛!”一想起他当时那憨厚的表情,一波波笑意便又麻痒痒地搔着她的肚皮。“唉唷,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疼啊……”
“我可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就算被说可爱也不会觉得高兴。”被笑得尊严扫地,他不禁恼羞成怒了起来。“更何况,我可是你的大哥,你这样嘲笑兄长,实在太不应该了!”
“啊、等等,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啦……”绿芽赶紧收起嘻嘻哈哈的不正经,诚心诚意地跟他赔罪。
尽管她已经软声道了歉,傅霁东依旧臭着一张脸要离开。而她也不敢再造次,随即跟着站了起来,打算拉住他的手腕缠着他留下──
惨剧就发生在下一个瞬间。
她起身时不慎踩着了长长的桌布,桌布遭到这么一个猛力拉扯,上头的菜肴便跟着往下滑,他又这么刚好被她拉住手腕,以维持平衡,就这么不凑巧地首当其冲,被泼了个一身油腻湿黏……
厢房内顿时静得连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好半天没有人开口说话。
罪魁祸首的绿芽抬起小鹿般无辜的双眸,战战兢兢地瞥了被自己害惨的苦主一眼,但一对上他盈满怒气的视线,便又很没用地耳观鼻、鼻观心,很认真很诚挚地摆出反省认错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