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她露出清艳的微笑。“有自己城堡的骑士都又老又肥又丑了。”
“哈哈!”他大笑起来。“我会提醒自己,将来有了自己的城堡之后,即使不得不老,也绝不会变成又肥又丑。”
雪轻抚他脸庞的线条,被他直率不伦的真情深深触动。
他不应该对她这么好的……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温柔的神情渐渐笼上一层哀伤,在他发觉时,她紧紧埋进他的怀里,不想面对任何询问。
“不好。”她忽然闷闷地说。
“什么?!”
“我不要去你母亲家。”她说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
一只素手掩住他的急切。
“我要跟着你。”
“跟着我?”柯纳茫然了。他要接她回家住,就是准备让她跟着他呀!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此地说明。
“你以卡车为家,我就以卡车为家。你要跑遍整个美国,我就跟你跑遍美国。我,要跟着你!
第三章
接下来三个月,是柯纳活了二十五年以来,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有她相伴,原本已逛到无味的美国本土,忽然充满了奇趣。
记得跑卡车的第一年,他也是同她一样,在路上看见任何新的风景都兴致盎然。但是一次、两次、三次跑下来,直到数也数不清的N次之后,风光再如何明媚绝伦,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些例行景物,没有任何刺激感了。
直到认识她之后,他透过她的眼重新认识了美国。
加州的阳光与甜橙,内华达州的沙漠与野蛇,密苏里州的草原与棉花,德州的炽热与干草,纽约的文明与繁盛。他仿佛换了一双新的眼睛,重新找到旅途的美好。
这三个月来,他们短程的路线不谈,光是从东到西、由北向南的长途,起码跑过三圈。通常在每一站停靠之后,附近如果有任何名胜景点,他都会多留一天,两人开着空车杀过去尽情畅游。
而他对她狂烈的爱恋,也在急遽升温。从一开始只是恋上她的体香,直到后来深深为她迷离的气质而心醉。他非常确定自己已深深爱上她,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她回避的态度。
有好几次他们经过哥伦布市,他想带她回家见母亲,她总是推托不肯。问她为什么,她又不肯说。每次被逼急了,她就垂下螓首,露出雪白纤细的后颈,沉默无语;虽然她从不掉泪,那苍白忧郁的神情却让他感觉,无形泪珠仿佛已顺着她的玉颜滑落。
柯瑞狠不下心来逼她,又离不开她,只好来去匆匆,先把她安置在汽车旅馆里,回家和母亲聚个两、三天,就推说要出门工作了,然后急切地赶回她身边,与她聚首。
雪的退却,是因为她没有合法身分,缺乏安全感吗?
他们旅行途中还发生过一段小插曲——
一个多星期以前,雪染上了滤过性病毒,病情来得猛恶。幸好他们当时才离开吐桑市不久,柯纳立刻掉头开回市区,要将她送到医院挂急诊。
“不要,柯纳,不要!”虚弱的她已流淌了一额头的冷汗,却仍死命地抓住他,不让他抱她进急诊室。“我不能去医院……不能挂号……不行!”
“别怕,我会用现金付费,也不使用任何医疗保险。”他不顾她微弱的反抗,深刻的五官因为过度担忧而紧绷。“只要是现金交易,我随便填个假资料,院方不会过问太多的!”
“不行……”
最后她还是无力阻止他。
那一场病,足足让她躺了三夭病床,花去他大量存款。但他不介意!看着她纤弱无助地躺在病床上,他仿佛也跟着大病了一回。
三天后,她坚持自己已经好多了,他只好以现金结了帐,两人匆匆离去。
这场病来得急,去得也快,不久之后她就恢复了。然而,这个插曲也让他开始正视替她弄到一个身分的重要性,他不能让雪没名没分的活在这块土地上。
卡车司机里三教九流都有,他记得有几个人懂得这方面的门道……他的脑袋动到了“非官方”的管道。
买个伪造证明的价钱不便宜,几千块美金八成跑不掉。幸好他一直很俭省,这几个月虽然开支比较高,手边多少还剩一点存款,再不然,这辆卡车拿去抵押,应该也能筹到一点钱……
柯纳提着“卡车小子”的外卖晚餐,心思随着一阵阵的微风而起伏。
雪在卡车上等他。她大病初愈,整个人都慵慵倦倦的,所以他尽量不让她下车来吹风。
“嘿!小柯!”
他才刚推开餐厅的门,淋浴室前面爆起一声如雷的叫唤。
“大约翰。”柯纳收住脚步。
大约翰接近的时候,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小柯,你最近还好吧?”
“再好不过了。你怎么会这么问?”他绽起微笑。
大约翰迟疑了一下,终于承认:“克里夫告诉我,你最近在打听假证件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他和人家坐在吧台一角窃窃私语,全让“卡车小子”的老板听进去了。
“那个该死的大嘴巴!”柯纳喃喃低咒。
“不要怪克里夫,他没有四处乱说,只是担心你,看在我和你们家有点交情的份上才跑来找我聊。”
许多卡车司机有过肇事逃逸的纪录,或者交通违规太多次,担心会失去职业驾照,就会想办法到黑市里弄张新驾照来替用。
柯纳向来是纪录优良的好宝宝,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需要。当他乍闻这小子竟然也想买黑市证件时,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没事,大约翰,你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帮朋友打听一下。”柯纳清了清喉咙。
“你确定你没有惹上任何麻烦?”他还是有些疑心。“小子,你知道的,如果你遇到任何状况,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答应你老头子会好好照顾你。”
“我知道,请相信我!那个假证件不是我自己要的。”起码这不算说谎!他撇开心头的罪恶感。
“那就好!”大约翰像是放心了,以会把平常人拍黏到墙上去的力道拍拍他肩膀,呵呵大笑。“听说你最近载了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一起跑货,真的还假的?”
“她只是一个朋友的朋友,还没找到工作之前先跟着我闲跑,见见世面面已。”他随口带过去,免得大约翰把证件的事与雪联想在一起。
“好吧好吧,我不问你了,你这小子脸皮嫩得很,再问下去就要翻脸了。”大约翰还是笑呵呵,“如果你对她是认真的,记得载回家给你母亲看看,顺便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我会的。”他勉强笑了一下。“你快进去吃饭,天色不早了。”
大约翰又捶了他两下,才依依告别。
他收拾了起伏的心思,走回卡车里。那昏黄隐隐的灯光下,有位牵动情怀的人儿,正在等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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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劳工节,这是国定假日,全国各地都会推出应景的游行和节目,表彰在社会各地努力付出的劳动者。
卡车司机全年在全国各地奔波,传运物资,若要说他们是劳工节的重要主角之一,还真不为过。
往年他们公司会参加城里的游行大典,当时人在城里的司机们都会全体出动,驾着威风凛凛的大卡车上街去,组成一队卡车怪兽的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