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鲜红色的血滴在剑尖,使剑的手用力甩去,滴溜溜的血珠甩入白色的野花丛,鲜嫩的花瓣顿时化成血花。
峭壁上的蜥蜴被吓得发出嘶嘶叫声钻入岩缝不见了。
风起云涌,天蓝得像要滴出水来。
荒草刺目,山峦峥嵘诡异,没有任何人烟的荒凉。
向着天际切成半的天堑,特殊的地形混合了千百万年的地气,每日总有一对时的时间因为对流形成黄沙狂风骤雨烈日同时出现的情况,不熟悉地形的旅人车队经常受困动弹不得。
厚厚的地表覆盖着千年形成的细沙。
前往四季如春的岭南,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原来是快乐的出游,却遇上了神出鬼没的马贼群。
掠夺习惯的贼人以为这次的肥羊一如从前的好宰,不料在自家摸熟的这块恶地里碰到了一块硬邦邦的铁板。
一场狠斗。
十二个人摆不平一个大男人。
老奸巨猾的军师认出来男人手上使的宝剑叫“飞仙”。
他不敢说,怕瘫痪了人心,悄悄退到了后面……他得找个护身符才成。
十二响马左手擎鞭右手拎尾,用带刺浸毒鞭索团团围住男人,前后左右交错如同天网。
男人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即使盗匪带来的喽啰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人海战术是吗?
深衣的汉子沉眉噙笑,肃杀的气息森然。
殷红的眼,冷鸷的面目,脚步没有半分踌躇,身躯与灵剑如毒蛇冷酷的挥动,绞杀这群令人闻风丧胆的盗贼。
饮饱鲜血的灵剑发出痛快的长鸣。
他全身浴血。
十二响马尽戮,其他的乌合之众早见时机不对一个招呼两个,两个吆喝八个逃窜得一干二净。
没义气?他们只是因为利益结合的强盗,杯羹没得分了还要送掉小命,不溜的才是孬种。
可等男人回过神来,他肝胆俱裂!
“净净!”
黄沙漫目,由地面喷出滚烫的热气掩天盖地,那是会热瞎人眼的气流,遍地的植被卷曲扭黑,飞沙走石,再也看不清五指……
第一章
一只忙不迭舔墨舒纸埋头苦写的手,一丝不茍的将议事厅里三个人的对话誊在纸上,为了不让过于宽大的袖口沾到墨汁,索性把袖子对折又对折的提到手腕处露出一大节白玉似的腕,非常非常的引人注目。
若是以男子的身形来看,他太过瘦小,好像随便一根指头戳着就会倒掉,要是有人嗓门直上一点,他大概抖个两下就晕了。
不是狗眼看人低,来人早就对百里商行这块金字招牌探听得一清二楚,百里家三位大爷别说容貌出众,各自称霸一方,强将手下无弱兵,底下人又怎可能弱到哪去?
今日一瞅,却有那么一些些不符实,这也就不免多眄了那么一眼便各自落坐,客套寒暄了起来。
这里是百里大宅的议事厅。
虽说只是大堂后面的一座小厅,却是宽敞舒适,幽静宜人。
三盏香气袅绕的茶,色碧味醇,清香扑鼻,当家主子三爷百里雪朔略略浅尝了一口后点点头。
“汤色黄绿明亮,条形细紧显毫,全芽整叶,要以茶品来讲算得上是好茶。”
“三爷果然是高人,这是我们哥儿俩从岭南水乡专程带过来的冬茶,是采初展一芽一叶制成,这一季也不过收那么五十几斤。”马屁拍也拍了,也不忘自吹自擂自家的好东西。
岭南那百越之地啊……
小管事听见岭南二字拿笔的手顿了下,可是也就那么一下而已,一张脸马上埋回桌上不做它想。
“要是三爷喝得顺口,可以将这一线天的朱露茶推广到京畿,到时候人人手上一泡茶,利润可观。”
一人鼓吹,两人打边鼓,就是希望能谈成这桩生意。
“那爷快人快语,不知道产地有办法正常供货吗?”百里雪朔不动声色。
“您要的话,一句话!”
百里商行虽以碾玉坊为主,玉器宝石经营为主要营生,这些年开始跨足百业,米粮、茶楼、纺织几乎都涉猎,又以远洋商船最为赚钱。
华夏几千年,茶叶跟人们有着不可分的关系,茶,可解沉,可怡情养性,
既然开了茶楼,就怎能小气得只给客人便宜的茶枝叶沫子喝?
他不做半吊子的事。
“运货方面我负责,半年为期,要是贵产地供货正常,货源品质一定,六个月后我们再来谈长期合作关系,如果中途有个差错我就换别家了。”
人人都道大树底下好遮荫,他不在意谁想来分杯羹,该给的利润他不会少,但是也别想投机取巧。
“三爷愿意出运费?这……再好不过了!”
东西生意往来最怕的就是运输损耗跟层层叠叠的人工费用,加加减减就是一笔可观的支出,买方愿意承担这层风险,让这几个来探门路的小生意人喜出望外……原本以为不被扫地出门就属万幸了。
“大家要是合作愉快,你们会慢慢享受到跟百里家做生意的好处。”百里雪朔从不掩饰自己市侩的一面,将本求利生意才能长长久久。
得到天大的好处,小商人欢天喜地的走了,百里雪朔完全没有架子的把人送到大厅口才踅回。
透过漏窗他看见还在小厅里收拾本子的小帐房突然顿下动作,慢慢的弯腰,她吸吸鼻,闻了闻原来放在三位客人面前的茶,表情无限怀念。
是的,怀念,百里雪朔看得非常清楚。
他不动声色的站在拱门处。
这人向来表情少得可怜,这会儿居然露出这等神色,很值得玩味。
“咳……”
小帐房慢慢站直了腰。
百里雪朔浅淡的说:“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好的,三爷。”声音明显的中气不足,跟小猫叫没什么分别。
“回帐房的时候把本子交给穹管事。”
“三爷要看一遍吗?”本子推过来。
“不必,你办事我放心。”
她文字工整,蝇头小楷比谁都漂亮,难得的是对数字观念强,要不是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实在很想放到身边来替他做事。
知人善任向来是他用人的原则,不分男女。
“是。”
那件穿在她身上空洞得像布袋的粗布衫,晃啊晃的眼看就要晃出小厅。
“我说,拂帐房你觉得这批朱露茶如何?”
“我不懂茶叶。”
动作很慢的转过身,被这一问表情没有多一分什么出来。
我我我……不是小人,不是奴才,没有任何卑躬屈膝的意思,从住进宅子会认人开始一直是这个样子。
这两年他养了个有趣的东西。
“三爷要是没事,我下去了。”
“嗯,今天都没有你的事了,缴了本子就去做自己的事吧。”
“谢三爷。”
她知道自己这帐房一点都谈不上称职,也没用过一分心在这上头,对于老板赏识与否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晃出小厅的门槛,她捶着背,慢吞吞的跨步,然后在以为百里雪朔没看见的地方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扶住沿廊凸出来的地方,左右回顾一遍才分辨出管事房在哪个方向。
好远~~要是能近一点多好!
都两年了吧,这破败的身子要坏不坏,不知道老天要她吊着一口气做什么?
摸索、摸索,走走歇歇,经过的仆役们见怪不怪,良久,小老太婆的身影才消失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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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都不是嗜杀的人。
要是若开了杀戒,却是一片腥风血雨。
两年半前他杀进淮北齐眉帮,质问齐眉棍的帮主,“十二响马后面的指使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