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中不知道的是,谣言早已满天飞,只是都背着她讲,事实上已经在市井流窜,连古芸媚都有所耳闻。
轿子晃呀晃地,一路晃到余府。而轿内的上官云中也认真考虑,尽快结束鉴定书籍的工作,让一切都恢复到正常。
只是,她这份决心,在看见余恨知的时候又剧烈晃动了一下,整颗心怦怦乱跳。
他一如往常事先在书阁内等她,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打扮穿着。一向把自己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余恨知,今儿个竟没戴方巾,让头发任意披下。不仅如此,他身上白袍的开襟没有拉紧便罢,里头好像也没有再多穿内衫,只有腰间的束带有系紧,整件白袍因此显得松松垮垮的,整体装扮不合时宜,却有另一股味道。
上官云中的脸立刻因此而烫红,心儿无论她再怎么抑制,依然怦怦跳个不停,感觉难以呼吸。
“你来了。”正在翻阅典籍的余恨知一瞧见她,倏然合上手中的书本,放回到架子上去。
“嗯……嗯。”上官云中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但她两颊的红晕,硬是不听话地继续扩散,甚至红到耳后。
“你的脸好红。”他注意到她喘不过气的窘样,很是为她担心。
“是吗?”她摸摸发烫的脸颊,好像有这么回事儿。
“真的很红。”红到像关公。
“大概是因为太闷的关系,我很怕闷。”她随意找借口,余恨知闻言赶紧把窗户打开,让书阁通风。
“这样有好一点儿吗?”他体贴地问上官云中,她的脸红症状非但没有改善,而且好像更厉害。
“有好一点儿了。”微风吹动余恨知的发丝,让他原本已经放荡不羁的长发变得更为狂野,她不该乱找借口的。
“上官姑娘……”余恨知担心地往前跨一步,她赶紧退后。
“我们快开始吧!”不要再靠近她,她快下能呼吸了。
“你干嘛这么急?”有问题。“你的店里还有什么急事,非得要你快点儿赶回去不可吗?”
“也没有什么急事。”她不晓得如何解释。“反正、反正我们尽快开始,早早结束!”
“结束什么?”余恨知闻言僵住,她今天真的不对劲,说话特别急,神情特别不自然,眼神特别飘匆。
“结束鉴定工作。”上官云中咬唇答道。“你的藏书再怎么多,总也有看完的一天,我希望那天快点来到。”她才可以回复原来的生活、原来的情绪,不再莫名起伏。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独处?”余恨知的脸上倏然覆上阴影,多少被她的话剌伤。
“我本来就只是来帮忙的而已,想尽快完成并没有什么不对。”她故意不理会他的问话,并且一再重申时间的重要性,搞得他的脾气也跟着冲上来。
“既然如此,我们最好赶快开始,免得耽误到你宝贵的时间。”余恨知也火大了,生眼睛没看过这么绝情的女人,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他不生气就不叫男人。
“正有此意。”她僵硬地点头,也被余恨知尖锐的语气伤害到了,也卯起来斗气。
接下来的时间,对彼此来说,都是难挨。
习惯了谈笑风生,习惯了对方的笑容,现在只要一点点沉默,都足以使两人窒息。尤其是上官云中,从没料到余恨知板起脸不同她说话的感觉,会令她这么难受,也没料到,他冷漠的神情会使得她想哭,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上官云中的意料之外,却如此真实。
不想再面对余恨知令人心痛的冷漠,上官云中尽快地将今天预定鉴定的一百本鉴定完,就要赶回店里。
“我要走了……”她尴尬地请余恨知唤下人备轿,不料始终阴郁沉默的余恨知,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你要不要踢毽子?”态度变得十分亲切活泼,和方才判若两人。
“踢毽子?”她像傻子似地重复他的话,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看他的笑脸,多喜欢他不正经的眨眼。
“嗯。”他果然对她眨眨眼,她的心跳又加快。
“可是我不会……”
“随我来。”余恨知不管她会不会,答不答应,一手握住她的柔荑,硬是把她拖到院子玩耍,害她的心怦怦跳……
同一时间,被余恨知解雇了的苏总管,心也跳得厉害,一样忐忑不安。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能雇用你当总管?”
反复思考了多日,苏总管决定转而向余恨知的死对头投诚,藉由对方的手,让余恨知领略自己的厉害。
“是的,王老爷,小的正是此意。”苏总管打躬作揖谦卑不已,为的就是在王老爷的府上谋一份差事,报复余恨知。
王老爷可不是省油的灯,对苏总管的事也略有耳闻。一个欺瞒主人,现在又打算出卖主人的墙头草,任谁都瞧不起,但若能从他身上获利,那又另当别论。
“老实说,苏总管,我对你的提议没多大兴趣。”王老爷子端出有钱人家的架子,硬是给苏总管碰钉子。
“我明白王老爷没有更换总管的打算,不过小的可以跟您保证,您若是用了小的,绝对不吃亏,肯定有您的好处。”苏总管拍胸脯保证。
“什么好处?”别只会说大话,要拿出证据。
“不晓得王老爷,您有没有听过‘云中书’?”苏总管聪明抛饵,王老爷果然立刻咬食。
“没听说过有这套书。”王老爷和余恨知拚藏书拚得厉害,天下的藏书不尽然见过,大部分也听过,就是没听说过还有云中书。
“这是一套宋版孤本,珍贵得很。”苏总管这回可真是送了大礼,带给王老爷子天大的好消息。
“宋版孤本?”王老爷子听得眼睛都亮起来,极想要云中书。
“正是。”苏总管猛点头,以为鱼儿已经上钩。
对王老爷这般狂热的藏书家来说,苏总管带来的消息无疑是最美味的诱饵,就算因此而上当他也甘愿吞下。
“这套书的内容为何?”听起来像是文集,书名忒雅……
“不清楚,王老爷。”苏总管据实以报。“没人瞧过那套书,书主将那套书保护得很好,之前余恨知也动过那套书的脑筋,对方说什么都不肯卖,宝贝得很。”
这是必然,宋版书本来就珍稀,再加上是孤本,普天之下就这么一套,换作是他也不会卖。
“余恨知已经放弃了吗?”他是曾听说过苏总管之所以遭解雇,是因为欺骗余恨知购买假字画,倒没想到其中还有别的原故。
“还没。”苏总管恨恨地答道。“小的听说,他还在和上官云中纠缠,还没买到那套书。”
当初他会鼓励余恨知买云中书,完全是因为想从中获取暴利。过去他虽然在假书画方面捞了不少油水,但毕竟有限,无法狠狠大捞一票。
好不容易他才打探到云中书的消息,当然得趁此大好机会大赚一票,他可还有青楼名妓待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回余恨知兴奋过头,没将事情交给他打理便罢,并且想出将所有字画重裱,以讨上官云中欢心的馊主意,硬是掀了他的底。
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料得到,一个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本事,能够一眼望出字画的真伪?完全是始料未及啊!
苏总管痛心疾首,恨自己不该透露云中书的消息给余恨知,招致如此结果。
王老爷子不明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不过倒是很想得到云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