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没有回答,只是以同样凝重的目光回视着她。
“请你废了冷纪河,只要废了他,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够仁慈了吧!她原本还想杀了他的!
她果真是个坏人,从没有真正取过别人性命,第一次开口,竟然就可以这么轻松而坚决地做出决定,她果然天生冷血又狠毒。
说完,她的目光没有焦距,仿佛血液奔腾到极点而呈现呆滞。
海皇也被她的话惊得神情遽变。“‘废了’,是什么意思?”她这个决定,是早就预媒好的?还是临时起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以海皇的实力,大司法就算很强,但要打败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不是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要我帮你做这件事?”
海皇冷静的嗓音忽然唤回皇甫眷恋迷离的神志,顿时下意识感到惊慌,他看出来了?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没有……计划,只是这么希望。”她倔强地转开头,敛下眉眼,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不用惊讶,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背叛者就该给予惩罚!想后半辈子在东南陵过太平日子,没那么轻松!”
“你真正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这个?”他如果真信了她,就不叫海皇!
皇甫眷恋什么样的心眼,难道他会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了解她?这个认知着实让他痛恨,清楚她别有用心,却又甘愿跳进她的陷阱里。
“不然,你认为还有什么?”微微挑眉,她不经意地问道。
“你最好不要说谎,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你瞒着我……”
“会怎么样?”她莽撞地打断他的话,烦躁焦急地追问道。
海皇突地被打断思绪,愣了一下什么也没回答。会怎么样……他会把她怎么样?这个答案,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你的回答是?”
“我要考虑。”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她,立刻见她抖了抖肩膀,却没有反驳什么,仿佛极力隐忍着某种不甘心。
***
内务官突然被海皇私下传见,心中忐忑不安。海皇大人找他,百分之一千是为了国主的事,而国主早就警告过他,再多嘴的话……呜,他的舌头恐怕不保。
海家别院中,独留海皇一人,破天荒有闲情坐下来喝喝茶。内务官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海皇大人,心里更是不安。
“我也不拐弯抹角,国主在大司法消失之前,两人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你统统说清楚。”
“海皇大人,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海皇挑眉,睨着他。
“身为内务官,连前国主对她不好,她心理有阴影这种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是你不了解的?”
内务官冷汗直冒。海皇大人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海皇大人,国主的事情下官不敢多嘴,您大人有大量,放下官一马吧。”
“因为上次的事她警告过你了?”海皇轻哼一声。“难道你就不怕我?”
“海皇大人跟国主都是下官效忠的对象。”你们两人都一样可怕!内务官在心里喃喃自语。
“我是为她好。如果你想在将来看见一个正常的国主,现在就别跟我打太极。”海皇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而洪亮,震得内务官情不自禁抬头凝视。
海皇大人的表情,肃穆而认真,他是真的在替国主着想吧……
“你应该知道冷纪河回太和国的事,而伟大的国主派给我一个很特别的任务,你知道是什么吗?”
内务官神色一惊,失措的表情被海皇尽收眼底。
“她要我废了冷纪河。”
内务官倒抽一口冷气,神情惊惧。“这不可能……”
“这非常有可能。”海皇不顾他满脸焦虑,迳自强行打断。“你心里清楚,她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皇甫眷恋是不是早就有此计划,他不清楚,不过眼前显然知道内幕的内务官,因他的试探而神色大变,就证明一切不简单。
“国主眷跟大司法,就算不是推心置腹的关系,也不至于……”内务官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顿。
“连两人不够‘推心置腹’这种事都知道,看来没有内务官不清楚的。”海皇冷哼了一声,火烫的视线落在内务官的身上。
“说!有什么阴谋诡计?!”
“海皇大人……”内务官伸手拭去额际的汗珠。
“下官之前如果在海皇大人面前冒昧说错了什么话,请大人原谅。”
海皇不发一语,让人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内务官心思辗转,看来今天想轻松地走出海家,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今日同海皇大人的谈话,绝非国主的意愿,只是下官看多了而有所体会。”
意思是,他可不是在帮国王说话,仅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啰?这个内务官倒是很机灵嘛。
“下官并不是很清楚国主跟大司法之间发生的事,之前跟海皇大人提过,老国主对国主百般忽视,因为继承的问题,父女之间似乎有很难解的矛盾。”
“什么意思?”海皇的神经一紧,敏锐地嗅到问题的关键。
内务官似乎有难言之隐,但很快又像下了某种决心,直直看向海皇。
“下官一直认为大人是顶天立地、值得信任的人,下官所说的话,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但还是愿意相信,大人有足够的智慧辨别真伪,帮助国主。”
他的话语暗含某种请托!意识到这一点,海皇的神色益发谨慎,面对内务官时,也稍微收敛了盛气凌人的压迫感。
“大司法消失之前,老国主并非将国主之位传给国主眷,更有想将国王眷放逐的传言。”
什么?!海皇眼中闪过惊诧之色,他的目光如炬。就算前国主不看重、不传位于她,但是放逐……
“如果国主之位不是传给她,会怎么样?”
“前国主传位是先决条件,如果没有,新任国主将会由四大家族共同选出。”
“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
“国主和父亲的感情不好,国宫内的人多少都知晓,但这件事,实际情况没有几个人知道。”
“冷纪河呢?”海皇直截了当地点明。
“大司法常伴国主眷左右,自然……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两人之间必定有所对策,冷纪河为她谋得了国主之位?”
海皇直言不讳,使内务官倏地一惊,猛然抬头,看着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他拥有的不仅是不可估量的力量,还有惊人的智慧。
“这个……下官真的不清楚,大司法是在前国主病危后,国主眷继位前消失,中间约莫一年,两人之间是否有所协议,无人得知。”
内务官的话到此为止,海皇陷入沉思,或许他根本无须思考什么,因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是他不清楚她到底将他放在什么位置?让他做这件事,是基于怎样的心态?为她谋事的将士?还是有重要到将他放在心里?
他真的不清楚。
***
冷纪河不能成功带走冷烟凉,是什么原因已经不必追究,事实就是她的估算没有错,那么……
“国主,大司法在外求见。”内务官的声音传进来,她露出诡异的笑容,心想他是该来见她了。
“内务官,他已经不是大司法了。”
突地,内务官被她声音中暗藏的寒意震慑住,他该不该告诉国主眷,此时要见她的,不只冷纪河一个人……
冷纪河走进来时,周遭的氛围似乎也冷凝了几分,外面明明阳光灿烂,如今内外却有如此大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