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了人来我的土地上闹场,又何尝替我留下情面了?”他甚至连头也不回。
“钟大哥!”她挫折地低嚷。
一群欧巴桑熙熙攘攘的,从转角处冒了出来,脸上俱是一副同仇敌忾的神情。
“小恩,小恩,你不要怕,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对对对,我们来帮你了。”
“大家一起来赶走这个坏地主。”
“陈妈妈,宋妈妈!”她连忙抢出凉亭。
那边厢,钟衡已经陷在女人堆里。现场每位妈妈起码大他十岁,矮他一颗头,一群女人围在他跟前叽叽喳喳的,大有誓不放人的意味。
“钟先生,我们大家也都是好邻居,我们社区养的狗不就等于你的狗,你做人怎么这么小器?”
“对对对。敦亲睦邻一下嘛!”
“陈妈妈,叶妈妈。”仙恩挤了过来,挡在他前面试着想掌控情况。“你们让我来跟他说就好,结果一定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妈妈们放心的表情还来不及摆出来,他陡然冷笑两声,老母鸡全又火了,开始想继续炮轰。他眉一挑,冷肃地凝向身前众女人,众娘子军纷纷抽了口气,退开一大步。
好……好可怕!他的眼睛锐利得像要把人吃掉一样。她们以前也在路上遇见过他,见到的都是好好先生和气打招呼的模样,没想到他生起气来有如威风凛凛的雷神。几位妈妈手捧住胸口,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逐一巡视每双眼睛,直接射入她们的眼睛底。
“门口那块地是我的,你们若不满意,大家就法庭上见。”他斩钉截铁,毫不容情。
完了……仙恩默默在心底呻吟。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呢?呜……她原来只是要闹一闹他,让他不得不从而已的,谁知打人海战术成了最大的失策,非但不能带来成效,反而引起了他事先无法预期的反弹。
妈咪,老哥,老姊,快来救我啊!
“小恩?”
上帝听见了她的呼喊。
仙恩火速抬起头。喔,神哪,出现在后门的那道倩影,不就是她心爱的姊姊池净吗?
“姊姊,老姊,我在这里。”她用力挥手,只希望有任何一个人能帮助她脱离如今的困境。
“你们一群人聚在这里做什么?快要变天了。”(kwleigh扫描)池净一身典雅的套装,脆声曼语,朝妹妹的方向走来。
接近之后,才看到万红丛中有一抹绿。
仙恩隐隐感到身后的男人发僵,却不暇细想太多。
“姊姊!”她飞快迎上去,把始末与后续发展用最短的字句交代完毕,然后哀求:“姊姊快救我,我们现在骑虎难下了!”
池净白了妹妹一眼。“你总是这样,做事也不会瞻前顾后。”
“好啦,回去让你念到高兴嘛,快救命啦。”她晃着姊姊的手求饶。
姊妹俩窸窸窣窣完毕,池净脸色一整。
“钟先生,您好,我是小恩的姊姊。”池净礼貌地颔首。
“嗯。”他的视线瞥向其它方向,避开了她。
“舍妹替您带来困扰,真是不好意思。”她跨前一步,以方便两人交谈。
钟衡却陡然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深黝的脸上是极度不自在的神情。
“没,没关系。”他清了清喉咙,眼神仍然没有对上池净。
仙恩看着看着,开始察觉有异。
他的表情好可疑,甚至可以称之为……手足无措。刚才不是还威风八面地冲着她发飙吗?怎么现在就变成绕指柔的小绵羊?
“小恩从小就非常关心流浪动物,一天到晚捡小狗小猫回家。”池净清丽的脸庞泛起浅笑,柔声道:“这一次她为难了您,实在是情有可原,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什么?啊!噢!嗯……呃……没关系,我……我会吩咐工头,把公园划出一半放养仙仙的流浪狗。”他胡乱挥挥手。
什么?
“待遇差太多了吧!”仙恩爆出来。
“就这么办吧!大家再会。”他排开众人,急急走了开去。
“耶!”
“抗争成功!”
“还是我们小净有魅力。”一群欧巴桑用力欢呼起来。
池净自己都征傻在原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希望钟先生别把事情弄大,惊动了警方而已,并未要求他捐地啊。
“仙恩,看来人海战术终究是敌不过美人计。”陈妈妈用手肘顶了顶仙恩,对她挤眉弄眼。
不会吧?仙恩呆望着他远去的背景。
他真的煞到她姊姊了?
话说回来,她姊姊本来就是社区里最热门的媳妇人选,性格温存善驯,容貌清丽难言,不知有多少户人家的未婚儿子、热心妈妈想上她家提亲。钟衡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孤家寡人的一个,平时根本没见过有什么女人来找他。
他若看上姊姊,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合上嘴巴,对上姊姊尴尬的表情。几位欧巴桑正围在这位美女救世主身边,恭贺她又多了一名裙下之臣呢!
“张妈妈,您们别再开我玩笑了。”现在轮到池净打Pass向妹妹求救。
仙恩恍若未见,仍陷入深思里。
钟大哥年岁与姊姊相符,称得上是郎才女貌。而且这年头,全球经济衰退,什么大企业家、有钱人二世子都靠不住,股市随便跌个几千点,资产就去掉一大半了。还是专业人士最吃香,到哪儿都受人景仰。
钟大哥是国际间叫得出名号的专家,所改良的名花异种在许多国家都拥有专利,每年光收那些权利金,光是跷着二郎腿坐在家里都会给钞票淹没。
他论人有人才,论钱有钱财,张家多了一个这样的女婿,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
好吧!祝福他们!她用力伸展一下肢体,振作精神。
只是,嗳!这可恶的怪风,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竟吹了她满头满脸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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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海,你上次说,你见到当年池家那个小女孩了?”
“是,她工作的画廊正好承办我的台湾巡展。”话筒那端顿了一顿,慵懒的腔调忽然严谨起来。“你为何突然问起?”
“……”他停顿了许久。“我今天也见到她了。”
“这是意料中之事,不是吗?”几乎可想见话筒那端的好友,挑起一边眉毛的粗犷模样。“你当初和建商‘勾结’,半卖半迭地推销了一间透天厝给他们,早该有在社区里碰见她的心理准备。”
“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一旦面对面碰上了,那种心理激荡是无法用任何心理准备来预演的。”
“我了解。”裴海想起一个月前的遭逢,那种众里寻她未果,却在蓦然回首间,发现她竟出现在自家玄关里。当时的他何止心理激荡,简直想找一把利斧或短刀砍自己一记,确定这不是在梦中。
“她长得真好……”他喃喃自语。“骨肉亭匀,体态健康,神情安详自然,一望而知是成长于一个充满爱与关怀的环境里。”
对端的话声倏然变得更审慎。
“牛仔,兄弟我把话说在前头,小净上个星期已经答应与我交往了,你……了解我的意思吧?”
“这位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他抢白完才发现,自己居然学上了仙恩的口吻。
“没办法,情场如战场,这种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裴海又回复慵懒的语调。
“你了解我的意思。”
“没错,我了解。”
两端同时沉默下来。
十四年前的风声,从心灵深处吹刮上来,隐隐间,仿佛仍听见那风里的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