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瑟缩,但疼痛已减轻大半,见他眉心深锁,下颚抽紧,她伸手去覆住他手背。“已经好很多,不很痛了。”
钟爵真想好好数落她一顿!
他想责备她为什么要闯进那样混乱的场面?为什么不听话待在屋里?为什么要扑过来阻止他?但是啊……他什么话也骂不出口,因为他更气的是自己!他再一次扰乱她宁静的生活,保护不好她,还让她忧惧,甚至让她受伤!他……简直不是个男人!
沉着脸,他抽开被她轻覆的大手,把一条浸过冷水的毛巾拧干、盖在她发红的肚皮上。“先冷敷一下,等会儿去医院再详细检查。”
谭星亚怔了怔。“不必去医院的,我没怎样……刚才是有点头晕,现在也都好了,去医院干什么?”声音细微,补了一句。“如果可以,我希望躺着睡会儿,不想动了,好吗?”
她真怕一出门又有狗仔队窥伺,被拍她无所谓的,但他要是又被惹火,再次挥拳揍人,她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似乎看出她的忧虑,钟爵胸口一痛,真想赏自己几拳。
“累了就睡,别说话。”再换上另一条冷毛巾。
知道自己说服他了,谭星亚微微笑,低柔叹息。
“你手指也受伤了啊……刚才跟人起冲突,动作那么激烈,之前的伤还好吗?肩胛骨是不是又痛了——”
他俯身含住她的小嘴,堵住她绵软的低语。
男人温灼灼的舌在那小小芳腔中进行一场醉人的侵袭,许久过后,才慢慢由深吻变成浅啄,徐缓分开。
谭星亚两颊终于浮出嫩红,她细细喘息,凝望着那双深邃似有流金的棕眼,促跳的心漾开某种说不出、厘不清的酸疼,教她喉咙莫名紧缩。
“你那位……朋友呢?”
钟爵瞳心一烁,抚摸她温颊的指略顿。“谁?”
“洁西卡。”她嘴角懒懒地勾起模糊的弯度。“她个性很活泼,感觉是挺好相处的人,跟杂志和伸展台上走冷艳风格的她全然不同……我应该能和她变成好朋友。”见男人不说话,她只好又问:“洁西卡呢?放她一个在楼下不好,你下去陪她吧,我……我要休息一下……”后头的声音突然式微,因为棕眼正对她眯紧,她晓得那样的眼神,似乎自己又惹着他了。
“看着我。”他命令。
谭星亚撇开的眸光只好乖乖再调回来,眨了眨,悬着心等待。
“你为什么把我丢给那个女人?”今天不把话问清楚,他八成会内伤得呕出一大缸血。
“什、什么?”谭星亚一脸无辜,完全弄不明白事情的走向。
“你以为我和那女人是一对的,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八卦周刊这样写,你就相信了,所以洁西卡今天跑来这里,你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避得远远的,把我留给她,连争都不想争,是不是?”边问,他火气略大地把她肚皮上的毛巾扯掉,跟着挖起一小坨有薄荷味的消肿软膏抹上,不过抹药的力道倒十分轻和,在肚脐边慢慢推匀开来。
谭星亚小嘴掀动,咽下堵着喉头的无形硬块,试过几次才挤出声音。“……我要争什么?”
“你说呢?”钟爵咬牙切齿。替她搽完药、拉好她的衣裤后,又极不甘心地丢出一句话。“你也真够大方了!”
他语气嘲弄,眉眼阴沈,胸膛起伏明显,看来是把怒气全屯积在胸臆间了。
“对不起,我……其实……”谭星亚欲言又止,轻抚腹部微微坐高,眸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究竟想说什么?能说些什么呢?
脑袋瓜里一时间也纷乱得抓不到半点头绪。
她哪里大方了?她小气得很呐!要不,她不会选择避开,来个眼不见为净;不会心痛得都快碎裂了,却只能强迫自己别去想,什么也别想,才能勉强挺住。
她要争什么?跟洁西卡以及所有觊觎他的男人和女人竞争吗?要他眼里只看她一个,就如同她心中仅容得下他吗?
穿说了,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是他的奖赏。她欠他太多,而恩情、爱情与亲情交缠融合,全归属于他,再去争,那她就贪了。
有种被误解的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驳回,她眨眨眼,原是想把酸涩眨掉,哪知竟不小心眨出两颗泪,她吓一跳,结果越眨越湿润,很气自己近来动不动就掉泪,她明明不爱哭的。
突然间,她笑出来,笑声干干绷绷的。
“对不起,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这些泪,好奇怪……”面纸盒搁在床头柜上,她连忙抽出三、四张,擦拭通红的脸蛋。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钟爵觉得自己变得相当笨拙,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极不得当,永远在伤害她、为难她。
他没安慰她别哭,也没用命令语气要她别哭,只是伸长臂膀勾来整盒面纸,放进她怀里,顺便抽出一张帮她擦擦汇聚着泪水的下巴。
“我要洁西卡离开了。”内心暗暗叹气,几分钟前燃烧的心头火全给她的眼泪浇熄,徒剩残烟。
谭星亚一愣。“离开?”
“她要找的人又不在这里,我告诉她地方,要她自己去了。”
想不通。“可是她说要找……找……”找“甜心”。谭星亚想,那应该是洁西卡对亲密男友的昵称。
“她要找老游。”撇撇嘴。
嗄?!“游叔?”更想不通了。
钟爵郑重地颔首。“她看上老游,专程飞来这里,就为了他。”
现场似乎静默许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谭星亚眼珠直勾勾的,被咒语定住似的,许久才见她重重吁出口气。
她脸蛋转赭,又突然笑出来,此时的笑音是柔软、轻和的,隐约透出恍然大悟后的从容徐缓。
“所以……她和游叔在谈恋爱?”一个二十五、六岁,一个将近六十,跨越年龄的恋情给人一种奋不顾身的浪漫。
钟爵注视着她犹有泪痕的笑颜,郑重的语气未变,说——
“他们已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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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谭星亚瞠圆杏眼,两丸黑瞳随着她的轻呼镶上奇异薄光。“你答应他的求婚了?”
“嗯。”圆圆小脸绽开羞涩的笑,很甜、很幸福。
“COOL ME”的午茶时间,下午三点刚过,送走几个上门订作衣服和购买礼物的观光客后,袁大老板打了通电话请相熟的咖啡小馆外送咖啡和点心过来,几个女人暂时把工作搁下,坐在原木地板上边吃、边喝、边聊。
喜事临门的是“COOL ME”的一位年轻女裁缝师,求婚的男人则是残障就业辅导协会的阮主任,两人因残障协会向“COOL ME”借将、在休息站进行教学而认识,交情渐渐加深,感情也逐渐加温,然后水到渠成。
被告知这项大消息,大家全围着女裁缝师问东问西,恭喜声不断。
闹过一阵后,对于女裁缝师和阮主任“公开”的“秘密恋情”,该问的全都详细拷问过,大家好奇心被彻底满足了,午茶时间也到尾声。
谭星亚蹲下身帮忙收拾吃剩的糕点,有人拉住她的手。
“你别忙,现在你被归类到行动不便的族群里,动动手指绣点花样还可以,所以你还是乖乖拉张椅子坐下,等着应付上门的顾客,然后顺便绣绣花、做些珠珠和亮片饰品就好,这种粗重工作你暂时别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