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一切全都是误会之后,秀娃总算松了口气。这么一放心,肚子里咕噜声可更响了。从小到大,她对自个儿的模样就有些自卑,跟姊姊东方艳相比,她不但样貌逊色,而且更比不上姊姊苗条。
所以,当西门贵点明新娘的食量必须得小,她为了嫁给梦中情人,才会冲动许诺,而成亲之后,更是时时警惕。直到如今,她才明白,他在意的并不是她的身材。
温润的汤匙靠在她唇边,无声的触了一触。她终于放心的开口,乖驯的从他手里,喝下暖暖的鸡汤。
“好喝吗?”
“嗯。”她感动的点点头。
西门贵露出满意的笑容,再舀了一汤匙吹凉。“这汤是厨子花了两个时辰熬的,大夫还放了中药下去,你多喝些。”他一匙接着一匙,把整锅鸡汤都喂进她嘴里,非要确定她真的填饱了肚子。
晨光渐亮,外头开始传来人们走动的声音,屋内却静谧无声,夫妻之间没再说上半句话。
而她的身子、心口,却都暖得不得了,仿佛他喂进她嘴里的不只是一锅补身的鸡汤。她知道,那锅鸡汤里头,其实还包含着他没有说出口,却显而易见的关心。
能嫁给西门贵为妻,真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件事了!
第七章
人是铁,饭是钢,这话可是一点都不错。
秀娃饿虚的身子,在悉心调养,日日三餐丰盛,再加上大夫逃走之前所开的几帖补药,她只休养了几日,原本苍白的小脸终于再度有了红润的色泽。
西门家的人们全被她吓坏了。他们可是把食欲摆第一,从来还不曾见过,有人会饿肚子饿到力竭昏倒。
自从少夫人嫁过来后,西门堡的改变有目共睹,他们起先在意的是丰厚的嫁妆。但相处一阵子后,当秀娃昏倒,他们才醒悟,少夫人的存在有多么的重要。
为了让她恢复健康,人们轮流带来食物,探问她每日的状况。公公婆婆对她嘘寒问暖,西门贵更是嘱咐厨房,天天都得炖锅鸡汤跟清淡的粥品,亲自监督喂食,非要亲眼看到她吃完,他才能够放心。
接连被“喂养”了好一阵子,秀娃渐渐有些躺不住了。
有次,趁着丈夫端着粥卯劲喂食时,她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粥,抓住他吹凉热粥的难得空档,逮着了机会开口。
“夫君,”再不说话,下一匙热粥又要送进她嘴里。“我觉得,自个儿的身子好些了。”
“喔,”他应了一声。“乖,再吃。”
“呃……”
“这粥不好吃?”他瞪大眼睛,浓眉拧皱,像是预备要去找大厨好好教训一番。
“不是不是!”秀娃急忙摇头。“这粥味道很好,我很爱吃的!”为了避免牵连无辜,她急忙说道。
厨师是她从东方家带过来的,伺候了她十多年,老早就熟悉了她的胃口。为了怕补品腻口,厨师另外所挑的吃食,都是清淡可口、易于消化的精致菜肴。
“那怎么不再吃?”西门贵的眉头还是拧得紧紧的,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我吃得好饱了。”她轻声说道,眼里满是祈求。“夫君,我都休养了几天了,身子也好多了,我想……”
“什么?”
“我想下床走走。”
他一点都不赞同。“走去哪里?”
“只是四处看看。”他紧张的表情,让她心头暖烫。“家里有不少事情还得打理,我心里实在搁不下。”
“搁着搁着!全都给我搁着。”庞大的身躯逼近床上的小人儿,严正声明。“不论有什么事情,全部都给我搁下,你乖乖养好身子就行。”
于是乎,就在丈夫的大力阻拦下,秀娃的“复出”之路遥遥无期。
但这么关在房里,她也实在坐不住,既然不能耗费体力,她只能动动脑力,吩咐翠儿将帐本送来,再把算盘摆妥,然后就一头栽进帐本中,开始拨拨打打。
起初,西门贵对妻子手里那把黑珠子串还不以为意。毕竟他还亲手测试过,知道那盘黑珠子轻得很,不是什么重物,只是拨打珠子也花不了她多少力气。
但是接连两、三天,秀娃就坐在桌边,用着白嫩的指尖,不断拨着黑珠子,还一边用笔在本子里写字,这么枯燥的事情,她非但没有一丝厌烦,反倒还像乐在其中。
甚至入了夜,她还要点上烛火,在烛光下拨打那些黑珠子。
她虽然不觉得厌烦,但受到冷落的西门贵,却开始觉得无聊了。
终于,有一日回房后,瞧见妻子还在埋头忙着,他再也忍不住,踱步走到她身后,探头瞧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算得专心的秀娃,诧异的回过头来,直到这会儿,才发现丈夫已经进了门,还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夫君指的是什么?”她有些困惑。
“你手里打的黑珠子。”他指着她手里头那个困扰他已久的怪东西。
秀娃拿起算盘,乌黑大眼眨了眨。
“这个吗?”
“对。”他点头。
“这是算盘。”
起初,她还有些惊讶,诧异他竟不识得算盘。但转念一想,就算是寻常百姓,若不是商家,也很少有人能学得这种计算方式。更何况,她亲爱的丈夫先前的职业还是个土匪,根本就没机会接触算盘这类东西。
做丈夫的既然发问,她这个做妻子的自然得好好回答。
白嫩的小手拿起上二下五的算盘。这个算盘是哥哥请人特制的,最适合她的小手,比商家用的都要短小轻盈。
她仔细解释着。
“这一根木棍串起来的珠子,是一档,一档以十为进,这一个算盘共有十三档,只要拨打上头的黑珠子,就可以帮助我计算。”
“计算?”西门贵双手抱胸,问得更直接了。“计算什么?”
“算帐啊。”她眨了眨眼。“过几日,你们不是要出门吗?我得把这趟的盈余算好,才好安排接下来的支出。顺便也想想,是不是能让你们从京城里头买些什么回来。”
妻子说得虽然是字字清楚,但西门贵却是听得一头雾水。那些字分开来说,他都听得懂,但是不知怎么的,只要把字串在一起,他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眼看丈夫不懂,秀娃只得换了个方式,挑最简单易懂的例子说。“总之,我是在计算,这趟的盈余能让大伙儿吃多久。”
喔,吃饭!
西门贵豁然开朗。
很好,这他就懂了!
被勾起了兴致,他索性抓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把头凑到那颗小脑袋旁,盯着那写满了密密麻麻黑字的簿子,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么这一趟,可以让我们吃多久?”
“你等等。”秀娃翻了翻帐簿,查看了一会儿,接着才说:“扣掉一些杂支,跟首趟生意必须添购装备的银两,剩下的还能让我们吃三个月,一直到过年后,都尚有余裕。”
三个月,还不错嘛!看来,这个年可以过得舒服点了!
以往,他们出门劫掠,因为不识得商品价值,有时抢回来的物品还不一定有人来赎。就算是真让人赎回去,也换不了多少银两,所以他们干脆只抢鸡鸭牛羊、小米大麦等,以“能吃”作为抢劫的最高原则。
见她的小手忙得很,把簿子又翻到下一页去,提笔写下一个数字,他好奇的又问。
“你在写些什么?”
“前两天,银宝不是拿了另一封信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