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如果都不会成立了!
她挺起胸,在尽头处骤然右转,来不及看清前路,前额结实地遭遇不明物撞击,一阵晕眩,在空中盲抓的手被稳稳攫住。“你走路都是这么莽撞的吗?”有人喝骂她,她撞到的是肉墙?为何这样疼?
待金星消失,她昂起皱成一团的脸,想以唇语致歉,发现对方还不放手,她倒退两步,手腕在对方的牢牢掌握中,挣脱不掉。
“是你?”是听过的沉厚嗓音。“没错吧?你前阵子到过纽约吗?克里夫小镇,听过吧?抢劫案里差点害我被子弹射中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吧?”
她定定看着上方那张咄咄逼人的脸,有口难言,竟是景怀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审视她吧?
“方小姐,方小姐,先别走,有话好说……”李秘书摇摆着惊人的臀围追上来,见到前方姿势有异的一对男女,脱口而出,“咦?你们决定亲自谈吗?”
景怀君霎时恍悟,反射性松开手。她一得到自由,立即冲出公司大门,挤进正巧开启的电梯门内,再回首。那两道惊异的眼神直到门合上,都没有移开过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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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钟,阅读室里,仅剩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名稚龄女童在阅读绘本,孩子跟着大人一字一句仿读着,咬字十分清晰,女人满意地微笑,不时亲亲孩子。阅读室木门轻轻被推开,方菲吃力地抬了一落童书进来,放在新书柜上。
“方菲,刚从出版社过来?”童绢打声招呼,喜形于色。
‘有一些不错的新书出来了,我买了几本,顺便拿过来。’她用手语说着。‘小艾好吗?今天穿得真漂亮。’
童缉轻笑,带点落漠。“今天她生日,待会带她去吃饭。”
她咧嘴笑,‘太棒了,长一岁了!你上次不提醒我,我忘了买生日礼物了。’
童绢摇头。“小艾能说话就是上天给的最好生日礼物。”
‘你说的对!’她伸出拇指赞同,怜爱地将孩子抱起来,吻得孩子咯咯笑。
孩子发际覆盖的耳朵里,装着人工电子耳,一根黑色细线连着腰后的小小方盒子,随着电流振动,扩大了孩子的微弱残余听力,让她清楚接收外界的声音,得以牙牙学语,和一般健康孩童无异。
和上帝的恩赐一样的慈悲发明!外界许多人不明白,基金会创始人因为亲女儿的不幸残疾得到了特殊方法的解救,发愿投注了大量心力和金钱造福了同样困境的孩童,但个人力量毕竟有限。方菲因自身的疾苦感同身受,总是在可能的范围内帮基金会筹措更多资源,否则依她的习性,她绝少上门求助景先生。
“今晚一道吃饭吧!”童绢期待地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歉疚地放下孩子。‘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很想去,可是今晚有个朋友要到家里来,走不开,对不起啊!’她懊恼地想,早知不该答应今天见面的。
“不要紧,你去吧!她外婆也会来。”眯起的眼里有水光。方菲心念一动,鼓励地拥抱童绢一下。
‘要勇敢,如果离开李家会让你和小艾更幸福,我一定支持你,别怕!’她握紧拳头。
童绢感激地笑,忽然用起手语,这是她们避免孩子听见时的沟通语言。‘我明白,谢谢你。李维新都和外面的女朋友出双入对了,留在李家没有意义,我担心的是小艾的监护权,他有的是办法。”
她发出无声的惋息。童绢握握她的手,“快去吧!别迟到啦!”
瞥了一眼表面,她跳了起来,连忙向童绢母女道别,带上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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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肉类冷冻柜前站了有十分钟,拿不定主意挑哪一块部位。很久没有料理肉排了,生疏的手艺肯定做不出高级好菜来。
踌躇了一番,指尖捏弄新鲜的猪肋排和牛肉,依旧下不定决心,念头陡地一转——没道理,她为什么要为这个既不期待亦不愉悦的晚餐改变饮食习惯?如果来客吃得不痛快,以后就不会再上门了,不上门,这不正中她的下怀?
越想越顺理成章,她掉头走到蔬果区,熟稔快速地抓了几把爱吃的菜种,堆满了提篮;经过海鲜区,停步,犹豫了两秒,拎起一块鲑鱼切片丢进篮子里。来者是客,第一顿饭不必太过火。
回到家,因为没有任何挂碍,动作就越轻松自如,晚饭做得特别顺利,不到一小时,热腾腾的三菜一汤相继上桌。她愉悦地嗅闻米饭香,添了满满两碗饭,分别放在餐桌的左右两端,摆上筷子。看看时间,七点过十分,有人迟到了!
她坐了下来,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为远方的人默祷—下,内心喊了一声:“开动!”
举起筷子,一点也不羞愧地扒了一口饭。太满足了!饿到一种程度才能体会饭菜原始的美味和可贵。
正要进攻前方的香菜烩豆腐,电铃响了,一长一短,节制地停住。
她静坐一会,起身走到门前,握住门把,霍地拉开,定睛看着门外一脸不豫的脸庞。景怀君不等她邀请,迳自走进屋内。
他伫立在客厅中央,环顾四面,十分诧异。简单洁净的普通老旧公寓,该有的都有,不需要的一项也没有,换言之,他预期会看到的女性化缀饰一点都没有。窗帘就简单一块无纹无花的绿布垂掩着,立灯是大卖场的便宜货,素白的墙上空白一片,座椅是一张两人座南洋藤椅,暗黑的木地板上到处散放了已完成或半完成的粉彩画,缤纷温暖的颜色,反而成了单调背景唯—的美丽妆点。
他微皱眉心,很快地瞥了她一眼。“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准时收到了?”
微点头。
“在用度上请调整一下,如果你坚持要住在这里,好好把屋子整修一下,如果要大肆装潢,告诉李秘书一声,他会做好安排,不必客气。”她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提供的生活费都消失到哪里去了?
她拿起一块迷你小白板,写上回答——“谢了。这里不算贫民窟,我只有一个人,用不到太多东西,每天都忙着画画,没时间看家里有多漂亮。这里离基金会近,买东西久方便,我觉得很好。”
他快速阅过,忍耐地闭了闭眼,不欲和她争辩,走到餐桌一侧坐了下来,扫视了一遍面前的菜色,眉头皱得更紧。
糙米饭、香菜烩豆腐、什锦炒菇、氽烫芥兰菜、豆苗蛋花汤,仅有的荤菜是蒸鲑鱼,她这算是招待他?她手里那双筷子尖端沾黏的饭粒显示,她甚至已自行开动了,她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
想了想,他提议道:“下次到我住处吃饭吧!家里厨子的手艺还不错,你不必费心准备了。”
她跟着落坐,擦掉白板上的字,笑着写道:“对不起啊,景先生,我只能吃这样的菜饭,别的都不适合,要委屈您了!”
他变了面色,仍镇定地回答:“你想吃的厨子都能做。”
她不再搭话,举筷自顾自吃起来,颇有各自请便的意思。
他看着她毫不顾忌地爽快进食,不禁起疑,这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父亲坚持要他完成的婚姻?她和三年前判若两人啊!结婚登记那一天,虽然只有惊鸿一瞥,印象中,淡妆着洋装的她称得上娇俏,也较丰润,不似现在纤瘦苍白,沉默不语的她看似柔弱依人;此刻举措却似粗鲁的小男生,言语也不思修饰,她这是故意惹恼他?结婚前她就该有共识他们不会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不是吗?求仁得仁,他算不上亏待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