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特助疑惑地看了洛凡一眼。
洛凡只是大手一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把这些资料留下,我今晚找时间再研究一下,你先回去!”
洛凡告诉自己,他只是想把企划案看得更清楚些,给纪汉声一个公平的机会,不是在犹豫,也不是在心软什么。
特助只能领令回家,将所有的疑惑埋藏在心底,他大概得花一些时间来适应,为何总经理在一趟德国之行回来后,那果决的态度却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洛凡疲累地抹着脸,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认得出特助那惊诧的眼神,别说他惊讶,连他自己几乎都无法相信。
只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一步一步的往房间走,正要推开门时,听到原本在房内昏睡的纪沐睛,似乎正在与人谈话。
“爸,你不要担心……我会继续试试看,好……”
听着她那虚弱的声音,洛凡知道不死心的纪汉声,又打电话来催促纪沐睛了。
只是,不知电话那头的纪汉声说上些什么,纪沐睛的声音陡然转慌。
“不,洛凡不会相信的,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相信这件事……”
洛凡脸上一沉,猜测着纪汉声究竟要纪沐晴向他说些什么。
“回家?不,我不想……”
听者这些对话,洛凡额冒青筋、脸颊抽动,若不是不想打草惊蛇,他真想把电话抢过来,教纪汉声闭嘴。
“嗯,我知道……好,爸再见。”
纪沐晴将电话摆回床头,脑中全是父亲交代的话,一颗心愈沉愈深。
过了一会儿,洛凡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有心痛、有担忧,还有愤怒。
他在床边坐下,却不发一语,他想知道,在接听过纪汉声的电话后,纪沐晴要如何向他施压。
纪沐晴紧张地迎向他的眼,手中紧握的床单全皱成一团。
“说,我在等着。”洛凡忿忿地低咒一声,胸中那股郁结的气越积越深。
纪沐晴深吸一口气后,僵硬地抬头,璀璨的黑眸已经化为失色的宝石,空洞、凄然得教人心疼。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请给我爸一条生路!”
他无法置信地眯眼,右额上的青筋隐隐抽搐着。
“我是你的丈夫,如果我给你爸一条生路,你知道我会损失多少吗?”他的脸孔瞬间扭曲,面目挣狞地咬牙迸出这句话。
“你还有我。”纪沐晴柔柔地说,她多想让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刻,只要他需要,她都会在他的身边。
只是,处于暴怒下的洛凡却没有办法领会她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不能选择与他站在同一边。
“有你又如何?能弥补得了什么吗?”洛凡喉咙紧缩,忍不住对着她咆哮。
那句话像闪电一样打在她身上,纪沐晴的小手将床单捏得更紧,然后慢慢地松开,身体不由得轻颤着。
她扬眸看着他,一动也不动的深深看着……
然后,看到他转开了眼、调开视线。
纪沐晴整个人一颤,知道他已经完全拒绝了她,痛楚像空气一样,在她的胸臆游走,呼吸吐呐之间,全都是心痛的气息。
只不过,心还在跳着,她想:她该一次让自己的心死透。
或许,心死了,就再也不会痛了。
“如果我说……我已经怀孕了,你可以放过孩子的外公吗?”她说出最后一个可能的理由,将私情隐藏在疏离的话语背后,不愿让他窥见。
洛凡浑身一僵,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下一秒,他整个人暴怒,完全失去理智,紧握双拳,用力到指节都已泛白。
这又是纪汉声教她的吗?教她用不存在的小孩,来替他争取最后的机会吗?!
不!他不是笨蛋!他不会接受!
“别跟我扯那些鬼话!”洛凡低咆,几个大步向前,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
“你教纪汉声死了这条心,我不会与他合作;我也让你死了这条心,你对我完全没有意义,更别说肚子里那个未成形的小孩,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语毕,仿佛她是块烧烫的烙铁,他倏地松开手,让她颓然倒在床边。
洛凡鄙夷的喝斥,打碎了纪沐晴最后一丝冀望。
心,好痛、好痛,椎心刺骨的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
她错了,还错得离谱,他对她根本就是无心的。
纪沐晴咬着唇,忍住即将溃堤的泪,却止不住心口被撕裂的疼痛,绝望深入骨髓,再也无法拔除。
紧紧地闭上双眼,纪沐晴深深地呼吸,想把空气送进紧缩的肺部,却仍舒缓不了突然来袭的剧痛。
好,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目前她只需要再做一件父亲交代的事,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爸说……如果你不肯同意,那我们的婚姻也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他希望我马上就回家去。”
一股狂猛的妒火夹杂着怒意席卷而来,侵占了洛凡的理智,他跟自己的丈人吃起醋了。
“他要你回去你就回去?!婚姻不存在就让它不存在吧,你以为我希罕!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吗?!”洛凡额冒青筋,鼻翼张翁。“不,不会!你要走就走,要离就离,随你高兴!”
洛凡脸色有着未曾有过的黑沉难看,再也无法忍受留在这间房里,一个旋身,急速的、快步的离去。
纪沐睛闻言,气一窒,脸色更加刷白。
见他踩着重步离去,表示他心中有着无法宣泄的怒气。不过,她没想到他的答案给得这么干脆……
他叫她走。
他……叫她走。
无可抑制的笑声从纪沐晴口中流泄出来,她不停地笑、不停地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仍然无法抑制,接着转为低沉的哭声,在房里持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人也醒了,纪沐晴开始收拾她的衣物。
他要她走,那她就不留。
刚才那伤人的话语仿佛还持续回荡在耳边,她只能闭上眼、关起耳、藏起心,此后,她的人、她的心,不再为他而开启。
只是,她能去哪里?
忙碌的小手顿时停住,难不成真要再回到纪家吗?
纪沐晴无声苦笑,笑自己的悲哀,也笑自己的愚蠢。
不,回去不会比较好过,父亲并不会欢迎她。
是她该找寻自我的时候了,只是……
她顿时觉得自己是只被豢养在笼里的金丝雀,一直生长在笼子里,抱怨自己的不自由,而现在她自由了,能尽情地展翅飞翔了,但她却茫然了。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纪沐晴将这棘手的问题往脑后丢。总之,先走了再说。
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
只要能不再闻到他的气息、不再想到他的人,去哪儿都好。
如果你不肯同意,那我们的婚姻也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我马上就回家去……
猛地睁开眼,洛凡汗涔涔地瞪视着前方,耳中却仍回荡着这几句话。
书房里灯火通明,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察看时间,发现天已经亮了,然而细雨的天气教人分不清真假与虚幻。
洛凡烦躁地扒着发,有些恼怒地想起昨夜的争执,想起她的身影、她的表情,她的存在莫名地左右他的思绪,这从不曾有过的情怀,有如芒刺在背,有些疼、又有些奇异的痛麻感,教他无法忽略。
无法厘清思绪,洛凡气得脚跟一旋,走了出去。
他必须跟她把事情讲清楚,她是她,纪汉声是纪汉声,她不要总想把所有人牵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