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雷站在院门口,直视着两人,“阿萨,我敬你是长者,有心事从不瞒你,可没有想过你会在我的背后做这种事。”
“殿下。”阿萨并不脸红,“我这是为你好。”
“没有人可以代我作任何的决定,就是父皇都不能,别说是你这个外人了。”拓跋雷大步走进来,每一步踩在青石板的地砖上都铿锵作响。
他的脸色如铁,气势凌人,宋初颜从认识他起只见他这样发过两次脾气,上一次是面对图图察的小王爷,当时他脸色一沉,小王爷就落荒而逃了。
“我已经将宋姑娘的事情上报给父皇知道,至于你所说的那些贵族元老,都老得剩下一把骨头了,凭什么来干涉我的事情?”
他双臂一展,“初颜,站到我身边来。”
宋初颜走过去,他像是嫌她的步子小,迈上一步将她扯进怀里,昂首看着阿萨,“你看清楚了,这个女人,我认定了,谁也改变不了。我知道,当年是你把我从天雀接回来的,你救了我的命,但是当我病好后问起你我病前的事情,你却刻意隐瞒了我认识初颜的事情,功过相抵,我也不欠你什么。”
“殿下!你不要一时糊涂!”阿萨从没见拓跋雷如此顶撞自己,顿时觉得脸上很挂不住。
“阿萨,你可以走了。除了我这里,应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做。”拓跋雷很明白地在下逐客令。
“殿下,请你三思。”阿萨弯下腰,他雪白的胡须在风中颤抖着。
宋初颜望着他的背影,刚刚聚集起来的力量却让她发抖。
“抱歉,没想到会有人来伤你。”拓跋雷拍拍她的后背。
“没事,我早已料到了。”她仰着头,像仰望一座山峰,“这些话早有人对我说过,即使在他没有来之前,我也已经反复地考虑过了。”
“谁还说过?”他面露怒色。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而我却没有想好如何去应对它。”
她柔声说:“殿下,三年前,您路过我的家门,偶然间卷入了那场差点置您于死地的祸端中。当时这位叫阿萨的老伯带走您时就警告过我,而我也的确曾经反复想过,或许我真的是您的灾星。”
“胡说。”他轩眉,不同意她的说法。
她将小手盖在他的唇上,让他听她说完。
“当年令我退缩的原因不仅于此,还因为父母的突然亡故、幼弟的抚养,让我六神无主,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继续生活下去,而且,殿下毕竟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殿下当时说过一句话最撼动我心──‘我若是死了,你怎么办?’
“当时我便为这句话动情,暗暗许了自己的今生给殿下。但是事后我反复地想,那句话并不是因为殿下心里有我,而是因为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仗义直爽、豪放不羁的人,所以才说了那句话,如果我不是我,殿下还是殿下,这句话您同样会对其他人说的。”
“别老是殿下殿下的叫我,听着别扭。”拓跋雷更深地轩起眉。
宋初颜笑了,“我这样称呼您,是想提醒我自己,也是想提醒殿下,我们之间有着一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鸿沟,那就是出身。我是有许多顾虑,因为我不能想象殿下为何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殿下对我的新鲜感又能保持多久?”
他的眉心几乎被挖掘出一道沟来,近乎恶狠狠地说:“那老头子成功地让你心里有了自卑感了?你以为我是图新鲜,所以才让你做我的女人?宋初颜,你记住!三年前如果我说过那样的话,绝不是因为天性什么仗义直爽,或者豪放不羁。一个男人,如果能把生命交付到你手上,就表示他已经将你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你懂吗?”
清澈的眼波中全是涟漪点点,她从没奢望他能当面对她表露什么,他们之间的情意来得自然,似是注定相遇之后一定能感受到对方的与众不同。所以,这种感情不需要山盟海誓来证明。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只这八个字就足矣。
然而,今天,他说出的话更胜过这八个字,胜过无数的海誓山盟。
“一个男人,如果能把生命交付到你手上,就表示他已经将你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原来,竟是她愚钝了,没有悟到这一点。
“雷,你父皇怎么说的?”她隐去了那拉开两个人距离的称谓,只叫了他的名字。
因为她的这一句“雷”,拓跋雷脸上的纠结都在瞬间被抚平了,又回复到那爽朗的模样,“他这个当年力排众议娶天雀女子的人能怎么说?不过是先责备我不该隐瞒交州的事情,然后其他的事情只说随我的心意就好,不必理会那些迂腐的贵族。”
听到东辽王居然是这样的态度,宋初颜不觉长长松了口气。
“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发去救你弟弟了。”
“这么快吗?”她吃了一惊,本以为他必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办事,如果先写信去给那个福雅王爷,一来一回必然又要耽搁很多时间,万一他不肯,又同时知道你在我这里,反而使我们处于被动。雨轩对天雀很多地方都很熟悉,那里也有他许多朋友,我们轻车从简,攻其不备,定能将你弟弟接回来!”
他的豪气干云,敏锐果断更在她的想象之上。困扰了她这么多日子的难题在他的眼中竟然可以如此简单,仿佛挥洒之间就能消弭于无形似的。
但她依然还有困扰,必须先提醒他,“福雅王爷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天雀皇帝将他视为心头大患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动他,可见他必有过人之处。”
“放心,我自有分寸。”拓跋雷紧紧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声音一如他的手劲一样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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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东辽的都城到福雅王爷的幽州王府足有十天的路程。欧阳雨轩先行和赵蝶衣走了,为的是不想引人瞩目。
去往幽州的路上,宋初颜依然是坐在马车里,拓跋雷单独骑马,守护在车外。
这一次,拓跋雷随身带上了六名最精锐的部下,这也是东辽王的意思,希望他能安全。
即使如此,宋初颜还是有点吃惊东辽王会放手让拓跋雷亲身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毕竟拓跋雷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
当她把她的疑惑说给拓跋雷听时,他哈哈大笑道:“我们东辽有句俗语,‘永远睡在鸟巢里的雄鹰是不会飞的,永远躲在洞子里的狐狸是不会抓兔子的。’真正的英雄靠的是战功卓著,而不是摆在泥塑台上给人看的。”
宋初颜不由得渐渐喜欢上东辽这个民族了。
这个民族的人们开朗乐观,勇敢直率,虽然阿萨的话很伤人,但是他毕竟是个直爽的人,是当面告诉她那些想法,而不是背后搞阴谋诡计,若是换在天雀,也许她早就被人暗杀了。
离开都城之前,她本来还想见希亚一面,却被拓跋雷阻止了。
“齐格格部落和图图察之间最近一直为了冶铁的事情互相较劲儿,我为了你骂走了图图察的小王爷,图图察部落必定对我更加不满,所以必须拉拢好齐格格部落。”
宋初颜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当面见到希亚,被她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会迁怒于你,反而促使两族联手对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