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淑女地跷起二郎腿。
“你给我住口。”史大娘一掌拍向她》穿着男装,修长匀称得令人惊叹的大腿,
“女孩子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起来,这是你坐的地方码?”
“不赖嘛,你还记得我女孩儿家。”史板凳不情不愿地将她的“尊臀”挪动到另
一张太师椅上。“全秀安镇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快把”史板凳“当成如假包换的
男人看了。”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对此事非常火大,她娘坚持拿她当儿子养,人前人后更
要求她以男人自居,一年到头总要她穿男装,连行为举止都逼着她尽量男性化,害她
现在都有点性别混淆,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娶老婆。
“那不好吗?娘这番用心良苦,你应该很清楚。咱们做的什么行当,住的什么地
方?若不是把你当男孩子,你还能幸存到现在?”
“那以后呢?你准备让我乔装多久?或者等我变成老姑婆嫁不出去时,再女继母
职接着当老鸨?”
“呸呸呸!你老娘干这行是不得己而为之,你少在那儿乌鸦嘴跟我胡说八道。”
“算了吧,光”板凳”这两个字就已经注定我这辈子非卑即微,不当老鸨还能做
啥?”她不仅不满她的家世,尤其痛恨这个全天下超级不文雅的鬼名字。
“要我讲几遍你才懂?若非你大姐、二姐相继夭折,娘何必绞尽脑汁,煞费苦心,
帮你取一个不是名字的名字来当名字,还不就是希望老天爷别那么早把你带走。我一
切是为你好。”史大娘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不但不体谅为娘的用心,还一天
到晚惹是生非,今儿个我跟赵大叔陪多少个不是,你知不知道?”
“是,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我说什么都是错。”板凳自腰际解下一代银子塞给
她。“连本带利,一百五十两,够还给赵大叔吧?”幸好她今天手风顺,否则铁定被
她娘刮得惨兮兮。
“你又去赌?”史大娘不看到银子也就罢了,一看到小布包上印着赌坊的戳记,
不禁怒火中烧,转身抄起墙角一根竹扫帚,劈头便挥过去。“我三令五申,你全当是
耳边风,好,好!”
“哎,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板凳手脚敏捷,刹时己跳上茶几,跟她娘
一高一低地对峙着,“我去摸两把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让你穿好的吃好的。”
“你要真有那么孝顺,就乖乖地去找个正当营生!”死丫头,早知道不教她武功,
学会了就专门用来忤逆她。
想当年她在江湖上可也是响叮当的人物,孰料岁月不铙人,如今她竟连自己的女
儿也打不过。
听她娘这么一说,板凳可傻眼了。论真细究她终究是个女孩儿,除了沦落风尘和
嫁人,去哪儿找正当活儿?
“你帮我找到婆家啦?”她喜孜孜地问。
“嫁人永远是走投无路时才能考虑的下下策。”史大娘似乎以男婚女嫁这码子事
讳莫如深。
“那...你是,要我...下海啦?”说到当妓女她居然也敢眉开眼笑,史大
娘险些给她气死。
“更不是。”趁板凳一个不留神,她竹帚打横,陡地把她扫到地面上。脸上表情变
得相当严肃。“听说秀安镇富商周奎急着找一名武功高强的护院,你不妨去试试。”
“护院不就是专门负责打架闹事的?”这哪能叫“正当”营生?
“对啊,正好可以让人发挥专长。”史大娘揶揄自己的女儿一向不遗余力。“据说
周奎家财万贯,却只有一个掌上明珠,你可趁工作之便一方面调查他的底细,一方面勾
引他的女儿,然后再找个机会卷款潜逃。咱母女俩从此锦衣玉食,再也不必辛辛苦苦看
别人脸色过活了。”
这是一个做娘的人说的话吗?
板凳盯着她娘足足呆望了有一刻钟之久。“这种违悖良心的事你真做得出来?”
“我连妓院都敢开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好十分理直气壮地抬头挺胸。“常
言道:人为财死,鸟主食亡;还说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是吗?她怎么觉得后面那句话怪怪的。
“先别想得那么美,万一人家不要我怎么办?”板凳显得意兴阑栅。她自由惯了,
也颓废惯了,一下子要正经八百地去做坏事,还真有点不能适应。
“放心,他一定会用你,只要人乖乖地照我的话去做。”史大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
样。
大事不妙。她娘越是表现得胜券在握,就表示搞砸的机会越大。
板凳觉得背脊开始冷了。
第二章
探底,这是她犯案前惯有的动作。行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又曰:大盗之行也,先得用功。算起来,她所有的“专长”里面,就属“窃”这项本领最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雨后的阳光,清如白银,将偌大的周家宅院照得里外通明。
板凳闪身上了左侧的围墙。咦,这儿怎么是一家印刷书坊,里头还灯火粲粲?
墙下排放着五、六个水槽,每个都浸着去了壳和表皮的竹穣。工人们把它们一一贴在热墙上焙干后,开始三三两两窝成一处,有些打瞌睡,口涎挂在嘴角还直打鼾;有些则聚在一起赌钱喝酒,倒也不敢大声吆喝。
怎么周员外家还兼营书坊,这似乎不像他那种财大气粗的人会干的行当。
板凳越看越是疑窦丛生,正在摸不着头绪之际,身旁不知何时挤上来一个人。
“请问你在看什么?”
板凳经他一问,登时吓了一大跳。“你是--”
“嘘!小声点,万一被人听见就不好了。”这幽灵也似的白面书生长得可...可真是...漂亮极了。
他五官俊朗如画,双眸黝黑深似汪洋,皮肤白皙胜雪,一笑起来,眉宇上飞,星芒萤然,仿佛会勾魂一般。身上一件浆得雪白的长袍,好似故意来彰显她的邋遢的。
哇!他长得比她还雌雄难辨。
板凳心口竟没来由地怦怦乱跳。真是反常了,男人这“东西”她在赌坊、窑子里,没见到上千也有上百,从来也没给任何人吓成这样呀。哈,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麻烦你趴过去一点。”这样她才方便再把他相个仔细。
“为什么?”白面书生乱不通情理地动也不动,还拿白眼瞪她。“这里又不是你家。”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再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家?”臭男人,那边明明还宽敞得很,偏故意跟她抢地盘,莫非他也觊觎着周家的财产?唉,“同行”相见分外眼红,绝不能随随便便示弱,气势上先输了一筹。
没想到板凳待要昂首挺胸,装腔作势一番,那白面书生却嘴角微扬,有一抹极尽嘲弄的笑面,险险将她损得体无完肤。
“就凭你?”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恶透顶。
“我怎么样?莫非他瞧出了端倪”?板凳心虚地把胸部缩回原位。
“不怎么样。”白面书生真的很故意喔,两道 目光不偏不倚就往她襟口扫过。
他这句是指她的长相,还是她的身材?板凳从来不曾让人那么没尊严地贬损过,要不是怕被发现,她保准一掌揍得他鼻青脸肿!
“说,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有啥企图?”如果他真是来抢“生意”的,那她必须先给点颜色瞧瞧,吓唬吓唬他。
“你呢?寅夜么闯民宅,非偷即盗。请问你包藏的是哪种祸心?”他凛凛的目光直视她的脸面,砂容她借辞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