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庄负责人耸了一下肩。“还用得着问吗,刺杀重重护卫的皇帝不容易,暗杀没有护卫的小卒子就简单多了吧?那年三月,埃米尔……埃米尔……”
不知为何,流畅的叙述说到这里竟然开始出现严重delay,只见酒庄负责人攒起眉头显得有些困惑,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说不下去了——多半是记忆体不足,急得雪侬差点抓狂。
“他怎样了,快说呀!”
“他……”酒庄负责人又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是在巡视工厂时被狙击,中了两枪,但没死,可是……”他的眉头愈皱愈紧,揪成一团乱线。“半个月后他还是死了,因为发炎,你知道,那时候还没有抗生素……等等,等等,不对,他没死……咦?死了吗?……呃,好像没有……但又好像死了……”
够了!
雪侬立刻展现坦克车暴走的威力,猛然虎跳起来往楼梯方向狂奔,一头撞上刚回来的费艾,踉跄退两步。
“正好,费艾,客人交给你了!”
再继续暴冲,三两步跳上三楼,冲入雅克的房间,又翻又丢的,三分钟就把一间整整齐齐的卧室改造成天摇地动后的灾难现场,好不容易找到那本日记,随即拔腿冲回自己的房间,把日记扔在床上,开始找“门”,两分钟后……
冲过“门”那一边,她一眼便注意到埃米尔从肩膀到胸部扎满了厚厚的绷带,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就像死人那样。
“雪侬?”
根本没听见伊德讶异错愕的惊呼,她屏住呼吸,慢慢走到床畔,提心吊胆地倾身俯向埃米尔,凝目仔细端详,唯恐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一切都已来不及挽回了。
就在这时,原处于昏睡状态中的埃米尔突然睁开了眼,仿佛可以感应到她的到来,过度明亮的眸子显示他正在发高烧,但他却勾起了一弯她熟悉的温柔笑意,唇瓣蠕动却没有声音出来,但她依嘴型可以猜出他说了什么。
你来了!
“我不能不来!”感谢上帝,他还没死!“他怎样了?”她转注伊德,急问。
伊德没有回答她,目光投向床对面那个头发斑白的男人。“医生?”
医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雪侬——穿长裤的女人。“伤势很重,不过还能处理,子弹也取出来了,问题是,发炎十分严重,这个就相当麻烦了……”
“发炎是吧?那容易……”雪侬喃喃自语,一边转身离开,“要抗生素,你们这边没有,我们那边多得是!”话还没说完,人已回到了“门”另一边。
紧急状况时,总是不需要寻找,“门”就在那儿了。
宛如抓狂的南非水牛,雪侬一路狂奔出卧房、狂奔下楼,外加惊天动地的十六声道音效。“费艾!费艾!”一路嘶声狂喊,她气急败坏地冲到费艾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有没有医生朋友?快说!”
费艾深深注视她一眼。“有。”
雪侬面现喜色。“好,快带我去找他!”
三秒钟后,兄妹俩消失了,留下酒庄负责人一个人坐在那里满头露水,搞不清楚状况。
他来错时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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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侬再度跨到“门”另一边时业已是晚餐时间,埃米尔床边只剩下伊德守在那里,医生不在,大概是用餐去了。
“你想干什么?”
眼见雪侬从袋子里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伊德疑惑地询问,但雪侬根本不理睬他,自顾自忙她自己的,先用温度计测量埃米尔的体温……
“上帝,一百零四度!”她窒息的低喊。“真的需要退烧剂,幸亏我有听那家伙的建议!”慌慌张张的,她一连察看潦草的临时笔记,一边为埃米尔注射抗生素,又注射退烧剂,嘴里还喃喃嘟囔着,“上帝保佑,希望没有做错!希望没有做错!”
幸好只是做肌肉注射即可,随便找个肉多的地方戳下去就行了,若是非得做静脉注射不可,她先挖出自己的静脉来打蝴蝶结好了。
然后,能做的事都做了,她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看看埃米尔。
奇怪的是,他的伤势虽然很重,但除了憔悴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之外,从他平静的睡容中根本感觉不出他有什么不对,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十分安详。
连这种时候,他都坚持要做个自制力一等一,莫测高深的人吗?
雪侬哭笑不得地暗付。也许她应该一巴掌打醒他,先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如果是真的,她再来为他担心也还不迟。
“你怎么知道埃米尔受伤了?”
在一旁看了半天看不懂她在干什么,好不容易她终于忙完了,伊德立刻发出第一道疑问。
“请不要问我那种事,反正我就是知道。”雪侬漫不经心地说。
“好吧,”伊德耸耸肩。“那么,你知道埃米尔为何会碰上这种事吗?”
当然知道,不过……
“不知道,你告诉我。”想避免他继续问出更多问题,最好是让他忙着说话。
“没问题。”伊德点点头。“说实话,这一切可以说都是你引起的……”
“我?”关她什么事了,莫非想找个顶罪的倒楣鬼?
“你在中央市场碰见卡帕娜夫人,还告诉她埃米尔到巴黎来了对不对?”
不是她说的好不好!
不过,就算亨利不说,最后她也会说出来,只为了向对方炫耀自己和埃米尔的亲密,雪侬自己对自己承认。
“那个女人早就对埃米尔有意思了,可是埃米尔一直对她很冷淡,每次生意一谈妥就暗示她可以走人了,因此她始终找不到藉口接近埃米尔。然而那回在中央市场碰上你,终于让她找到机会了,你离开后两天,她就藉口要找你登门拜访,其实是想接近埃米尔,好巧不巧那回还有另一位朋友去找埃米尔,那位朋友……”
伊德突然压低声音。“他是威尼斯人,埃米尔帮过他好几次忙,甚至救过他一次命,换句话说,他欠了埃米尔很大的人情,也因此,那回卡帕娜夫人一告辞,那位朋友马上告诉埃米尔,说卡帕娜夫人是烧炭党人,而烧炭党正在策谋某项计划,为免埃米尔被牵连,他警告埃米尔远离卡帕娜夫人。说实话,他是好意,为了还人情,他希望埃米尔能够避免被牵累,可是……”
他苦笑着摇摇头。“结果适得其反,想想,埃米尔也是法国人,听说有人计划不利法国,他怎能不管?因此埃米尔不但没有远离卡帕娜夫人,反而……”
接下去他所说的和酒庄负责人所言大致相同,只是叙述方式不同而己。
“……总之,谁也没有料到烧炭党人刺杀皇帝失败后,竟然会改变目标暗杀埃米尔以为报复,埃米尔没有丝毫防备,就这样中了他们的伏击……”
床上的伤者突然动了一下,中断了伊德的话,雪侬的柔荑立刻温柔地贴上埃米尔灼热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似乎为他带来舒适的抚慰,他马上停止了不适的蠕动,再度安详地沉入熟睡中。
雪侬的手依然不舍地逗留在他额头上,好半晌后,她才又出声。
“伊德,你知道我刚刚对埃米尔做什么吗?”
“一点也不知。”
“你不觉得奇怪?”
“当然奇怪,你干嘛用针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