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句,温厚的嗓音震动了她的心。
泪雾,在她眼眶聚拢,慢慢地滑落,她哭了起来。
“你不晓得……我害怕……你们也遭遇不幸……不住在一起就好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亲人……只要我搬走就好了……”
“谁说的?”她都住了两年才重燃此念头,他确定有人故意挑起她的心病下手。
怪不得水漾开始避开他们,甚至巴不得变成陌路人。
真是多谢她的“好意”了!郭卧虎没好气的想。
“没有。”她转过朦胧泪眼,拿面纸擦着,困难地自喉间逼出嗓音,“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我只是自己想到了,不要在一起生活太多年比较好,两年够久了。”
欲盖弥彰!她愈想解释,郭卧虎愈不信。
黑眸掠过一丝感叹,他暂且不逼问,怕她又泪眼汪汪。
“刚才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吧!”
“卧虎哥……”水漾真是怕了再面对亲人死亡。
“换个角度来说,你有那种‘心结’很要不得、很自负喔!”他温声道:“你不是上帝,也不是阎罗王,你哪有能力去影响一个人要早死或晚死?要生病死或车祸死?你自以为自己克死了谁,不是太自负了吗?”
“谁会喜欢这种自负啊!”她微微苦笑。
“我当然知道这是别人不怀好意灌输给你的,但你何须傻傻的接受呢?真是个傻瓜妹!”
“卧虎哥,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你外表看似开朗,内心深处其实有点小自卑,自卑是私生女,自卑生母弃养你,你怀疑自己犯了什么错或哪里不好,生父生母都不要你,对不对?”他顿了顿,一向温厚的嗓音放得低柔,“你很惊讶我为何知道?因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我不乖、不讨人喜欢,所以爸爸妈妈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的意思是,他也经历过同样的心历路程吗?
泪雾再度拢上她的双眼,她哽咽,“卧虎哥……”这种心情不足为外人道,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这条路我走过来了,水漾,你一定也没问题。”郭卧虎表情严肃,“父母弃养你,那是父母的过错,是他们亏欠了你。如果你想找出你的生父生母,对他们怒吼出你的心情,我也可以帮你把他们抓出来,随便你怎么发泄都行,就是不要给自己判了原罪,有罪的是你的亲生父母。”
亲生父母?
这沉重的字眼宛如巨石,瞬问压得水漾头昏眼花。
“不用了。”
慢慢长大之后,她由阿姨口中知道许多她尚未出世前的往事,知道谁是她的生父,她的生母又在哪里。
刚得知时,她又是慌乱又是心痛,无法形容心中的五味杂陈,胸口几乎透不过气来。慢慢慢慢的,她变得不在乎了,或许该说,无从在乎起。尤其当她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在某个地方一样活得好好的,生活光鲜亮丽,她又该去在乎什么?
郭卧虎也是知道的,他家的情报网神通广大。
“水漾,你只要好好的为自己活就够了!当然,要活得开心,活得精彩,活得理直气壮、胸怀舒畅……”最温柔的声音含蕴着最强大的力量。
她舒眉笑了。“卧虎哥,我一直有点儿怕你呢!你为人端正,性情冷冽,手段厉害,舅公最得意你酷似他。可是,当你放低姿态、温柔待人的时候,那股纯男性的魅力最迷人,难怪有那么多女生崇拜你,连校花都自动拜倒在你的运动鞋下。”
“有心情取笑我,应该没事了。”他才懒得对那些花痴女温柔,把肩一耸。
“她们是拜倒在郭家背后那块金字招牌下。”
“那只是因素之一。其实现在的女生都很聪明,有眼光的不少,像卧虎哥这种一看就是很可靠的帅哥如凤毛麟角,当男朋友或老公都棒呆了!”
“一桶冰水不够的话,我乐意再倒三桶、五桶。我不花一毛钱在女朋友身上,不当女朋友的男佣兼司机,也不当女朋友的情绪垃圾筒。”郭卧虎直截了当表明没兴趣,不介意她广播出去。
这么跩?可是他刚刚明明就当了她的情绪垃圾筒,还是特大号的那种。哦!她是表妹嘛!另当别论。
水漾眼珠子一转,“卧虎哥,你对美女的倒追没兴趣,难道你是Gay?”
听说男同志反而是女性最佳的手帕交呢!她不敢承认自己有点期待。
“要我当场吻你来证明我的性向吗?”他眯起眼。
“不用不用。开开玩笑都不行?”讨厌,害她心跳一百。
“我喜欢当猎人,讨厌被当成猎物。”
“说穿了,就是沙文主义嘛!”
郭卧虎没否认,他自问还算是一只明理的沙猪。
“你什么时候搬回郭家?”他导回正题。
“学校宿舍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等二年级没抽中宿舍时再搬行不行?交了钱不住多浪费!”
这话倒有些说服郭卧虎,心中为难。“下个月我就要出国进修,这次去少说要半年至一年,你跟爷爷一起住我比较安心。”
“我不会有事啦!”
拜托,他又不是她老爸,何必杞人忧天?如果说因为奶奶曾“托孤”,但她已满十八岁,是个有自主能力的大人了,怎么说也赖不到他头上去。
不过,郭家的男人一堆,就属郭卧虎做人处事最“贯彻始终”,千万别跟他硬碰硬,那会更激发他的斗志。
水漾暗暗叹气。“如果你有弟弟,是不是打算取名叫‘藏龙’?”然后,联手称霸武林,谁与争锋!
“不可能。”
“为什么?”
“那名字太难写。”这答案也太冷了。
“也对,有你一个就够了,生你一个胜过别人生三,五个。”
郭卧虎确定她没有取笑之意,黑眸深幽。“我爸妈原本没打算生小孩,他们太爱彼此;但身为长子长媳,总要生一个长孙出来对我爷爷才有交待。”
这答案更冷了。
因为单纯的喜爱小孩而生儿育女,善尽父母之责,这样不是很美好吗?显然人生没有太多单纯、美好的事。
“我并没有任何不满或遗憾,而是告诉你,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出生的‘方式’如何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但我们可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向与生活理念,谁亏欠我或对不起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对自己好,让自己过得很自在。”郭卧虎口吻轻淡,缓缓述说。
这是他安慰她的方式吗?
水漾微微一笑,内心涌过一波波甜蜜暖流。
“卧虎哥,你平常挺沉默寡言耶!”曾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两年,他一个月说的话都没有今天说的多。
“平常又不需要对—个傻瓜抹晓以大义,说得我口都渴了。”
“谁是傻瓜妹!单纯善良不行吗?”她才不承认自己傻或笨呢!
“美化的台词嘛!你喜欢听就好。”
他的眉心明显舒展了,水漾的情况比他预料中更令他放心,也就不再强硬要求她立刻,马上搬回郭家住。
但他心里明白,好性情的水漾一定是受了家中某人的刺激才坚持搬出来,他会查清楚,那个某人是谁?
“卧虎哥,大家应该都来了。”可以吃饭了吗?“你打球不饿啊?我都听到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在叫了。”
扬唇浅笑,郭卧虎起身打开房门,不意外瞧见几个趴在门板上偷听又来不及落跑的可疑份子。
“我没有偷听喔!”梁美蒂欲盖弥彰的强调,“是我妈说你们孤男寡女的关在一起,叫我过来注意一下。”小奸臣抬出老奸臣作挡箭牌,有种去找长辈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