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福亲王才开口,“在中国,儿女的婚事由父母作主即可,何况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不必那么麻烦。”
福晋闻言,伸手拍拍他的手。说来,丈夫还是疼爱这个女儿,不然,若是让克朗回来,他就有一位所向无敌的最佳战友了,届时甭说她,就连馥薇恐怕也不敢坚持再爱沙特雷!
“沙特雷,你还是别见我大哥比较好,我上回跟你说过,最难过的一关就是他那一关。”克彦直视着头垂得低低的姊姊,同情的说。
福晋看准女婿一脸困惑,叹息一声,才娓娓道来她最骄傲,但在某部份也最让她感到无奈的大儿子。
克朗是个文武全才,早熟内敛,对唯一妹妹更是放在手心里呵护有加,投注在她身上的爱绝不输于他的阿玛,不过,真要认真说来,他比他阿玛更像个父亲。
要不是爱才的皇上先是将他留在身边当御前侍卫,接着又派他到边关驻防的话,此时,沙特雷所见到的馥薇绝对不会是现在的馥薇。
她应该不懂厨艺,应该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也不可能加入公主帮,而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也因此,别人过年吃团圆饭时,是吉祥话不断,气氛热络,不过在他们家,会有一个时辰先让奴才们回家吃年夜饭,这一段时问,是他们一家四口听克朗训话用的……
“福晋的意思是,克朗大哥绝不可能接受我?”沙特雷看了在座的每个人,除了小不点,竟然连头低低的馥薇都点头了。
他执起她的下颚,让她面对自己,“可是他还没见过我——”
她咬着下唇,看向阿玛。“你是洋人,光这一点,我大哥就不可能接受了。”
福亲王点点头。“毕竟太远了呀,我连法兰西在哪里都无法想象,不过,”他直视着沙特雷,“我知道你会让我女儿幸福,这点就够了。至于克朗,他知道后一定会骂、会生气,但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男人疼在手里的宝贝要送出去,都是不舍的,那需要时间,这件事就别再说了,倒是——”幅晋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最多一个月吧。”
那么快?!馥薇的心儿愈来愈难受。
“那得把婚事办一办,还是要风风光光的啊……”
福亲王不知道说了什么,馥薇已听不清楚、看不清楚,满脑子只想着她要离开父母了吗?她好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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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舍不得,即使嫁衣在赶着做,一些嫁妆也在准备中,但馥薇就是感受不到嫁人的喜悦,窝在厨房里的时间反而变多了。
她做了好多点心,尤其是阿玛爱吃的驴打滚,还有一些可以放的干粮饼干,三餐也尽可能做额娘、弟弟爱吃的美食。到公主帮的时间也少了,大半时间都在家里陪家人。
沙特雷明白她在想什么,虽然不舍她的离愁,但也尽量找事做,一个人去外面看东西,让她可以多些时间陪伴她爱的家人。
是夜,馥薇亲自做了夜宵端去父母的房间,正要敲门时——
“王爷,下午的驴打滚你又不吃了?又包起来?拜托,你还包不够?!”
包不够?门外的馥薇柳眉一拧。
“你少管我。”福亲王的声音有着不满。
“我不管你?你看这些。”
房内的福晋气得去打开一个柜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从沙特雷说最多只留一个月后,女儿只要做驴打滚,你就用油纸包起来,你看,有的都发霉了!”
听见这话,馥薇的心狠狠一揪。
“你不要管我行不行?”
“我也不想管,但这些糕点再放下去会有味道的。”
“我会去买些消除臭味的东西——”
“不行,我要你把那些丢掉,这盘驴打滚吃下去!”
“不准丢,我、我是——”
阿玛的声音哽咽了,阿玛在哭吗?!馥薇眼眶红了。
“我是舍不得啊,一旦女儿去了法兰西,我就吃不到她做的东西,留这些也许不能吃,可至少……至少我可以看啊,这是我女儿做给我吃的……”
馥薇侧身走到半开的窗子旁,看到父亲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保护她做的那盘驴打滚,而一旁的额娘早已泪如雨下。
“傻……傻瓜,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做嘛!”福晋也哭得好伤心。
“你……跟我……都是一对傻父母,我最近都不敢多吃女儿煮的东西,因为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怕以后吃不到……怕会想念……”
灼烫的泪水呛得馥薇的眼睛都痛了,她一手捣住嘴巴,掩住低泣,快步转身离开。
第九章
“怎么了,想了我一整夜吗?怎么有一对黑眼圈?”
沙特雷笑看着一早就来找他的馥薇,老乔治看出格格的表情不对,自动离开房间,让小两口去谈。
馥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脸色苍白的说出她想了一夜的决定,“我——我不想再见到你,想请你离开。”
他浓眉一皱,“你在说什么?!”一见她那双闪动着盈盈泪光的眼眸,眼神由惊愕逐渐转为难以置信。“你是认真的?”
“……是。”这句话像是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才从喉间说出来的,可是听来仍是那么虚弱。
“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过了一夜你就……”
她一阵抢白。“对,不过是一夜,可是你知道吗?其它爱我的人不知道已有多少个夜,不曾好好的睡过一觉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那将失去她的恐惧让沙特雷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馥薇的泪水决堤了。“我不要那么自私,我要生活在这个土地上,至少阿玛、额娘想我时,可以来看看我,至少,我可以做些他们喜欢吃的东西,任何时间我都可以派人送来王府,让他们尝鲜——”
这算婚前恐慌吗?沙特雷摇头,“馥薇,你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他们,过你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我都加道!”她退后一步,离开了令她眷恋的怀抱。“可是我不要离他们那么远,我要跟他们的距离近一点——”
“馥薇,我们可以回来大清。”他试着跟她讲道理。
“多久回来一次?法兰西跟大清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来回要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两年?”她泪光闪动。
“你的意思是除非我留在大清,你才愿意嫁给我?这是无理取闹!”
“我知道,这一样不公平,你的家乡也有你的家人在等着你。”
“所以你要我们各自回到最初的原点,假装你我之间不曾相爱?!你做得到吗?”他气急败坏的反问,简直快被她逼疯了。
她做不到,但如果他可以,那是最好不过了。
沙特雷那双深邃的棕眼洞悉了她的思绪,想也不想的大声咆哮,“不可能,我做不到!”
馥薇泪眼汪汪的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以的,放下我,去找一个更好的女人来爱你,你是那么的好,家世外貌才华皆有——”
“这算什么?赞美我再甩掉我?”他沉痛的讽刺。
要她舍弃他的爱,她也很痛苦,可是——“我不是存心的,只是……”
“爱情是死心眼的东西,不是你想换人就可以换人,说不爱就可以不爱的。”
沙特雷不懂,二十六岁的他不是第一次跟爱情相遇,但却是第一次爱得刻骨铭心,结果却是伤心?!不,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