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她一直不遗余力的替我查找身份,直到五年后,终于查到我是谁,但却隐瞒了我。”
圣郁婕紧皱着眉头,她想,她可以理解那位英国小姐为什么要隐瞒。
“直到我们结婚的第十年,她不幸得了不治之症,才将一切写在遗嘱里,包括她派人回台湾和书云及他母亲见面,听说沛华是虔诚的基督徒,而宗教也是沛华最后的寄托,所以她照沛华所愿,帮他们母子找到能安身的教堂,甚至将自己名下的一半遗产留给了他们——我想那是因为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认为那是自己的罪过,甚至认为得病是上帝对她的惩罚,她要我原谅她的自私——
圣郁婕咬紧嘴唇,她已经无法辨别这个故事是否真实,但是,她深深的被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人感动了,她用短短的一生来赎罪,直到死都没有赦免自己,而唯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爱!
她需要被原谅吗?不!因为她根本没有错,在爱的世界里,又有谁是错的呢?
“芬妮去世后,我曾回来找过书云和他母亲,可却被拒绝了,沛华是了解我的,她知道我是出于自责和歉疚想弥补她们母子,她说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仅仅是歉疚?她曾是你的妻子啊!”她不能理解,如果仅仅只有自责和歉疚,未免也太轻了。
“说实话,圣小姐,我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
她皱紧眉头。难怪他话里有太多不肯定,想必很多都是那个芬妮当初派人调查的结果。
“对他们母子,我能找回的仅仅是无法弥补的歉疚。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医生说由于中枢神经受过伤,现在我年纪大了,随时有可能因为供氧或供血不足而导致休克死亡,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死前能得到书云的原谅!”
看着钱世昌眼中的坦然和期望,那是—种看破—切,随时准备放手人世的豁达。
她无声喟叹,分不清内心对这个老人的感觉,只怪造化弄人,在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书云知道这些吗?”
他难过的摇头。“沛华去世后,他写了信给我,告知我他已改从母姓,要求送他进英国最好的学院学设计,说那是我欠他的,我照做了,可从此后他便拒绝和我见面。他很优秀,除了最初的学费,之后几年他都能拿到最高额度的奖学金——”
圣郁婕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浮着温暖的欣慰和自豪,她知道他对书云是有感情的,不仅仅是自责和歉疚,骨血的牵引是任何力量都无法分割的。
“您没有尝试着把真相告诉他吗?”
“他对我避而不见,我想你也应该了解他的脾气,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哈——”她笑了,想起在酒会上书云阻止她追邵立年的样子,真的是像牛一样的蛮横固执——
“呵,这一点他很像我!”钱世昌眼睛里湿润润的,让圣郁婕心软了。
“我会试试看。”
他霍地抬头,一双悄悄红了的眼睛瞬间布满期待。
“但你也说他固执得和牛一样,所以我没有把握,只能试着让他知道事实,至于决定,最终还是要他来做的。”
“圣小姐如果能让书云答应和老爷子见面,就算是一百场展览我们也愿意赞助!”
她轻轻摇摇头。
“我之所以答应帮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书云。”
第九章
“书云——”
孙书云从照片中抬头看向女友,她说要筛选参展的作品,可从开始到现在,她根本就心不在焉。
看着他,圣郁婕心中挣扎了许久,试探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孙书云好笑的说,凑近盯着她被灯光点亮的眸子。“不会——是想和我分手吧?”
她轻轻皱眉,咬咬嘴唇,盯着他发笑的眼睛。“如果你父亲当年那么做是有原因的,你会不会原谅他?”
他皱眉,无声退后,低下头藉故翻照片,但随后却又不耐烦的将照片扔在一旁起身。“肚子饿了,我去看有什么可以吃。”
“书云,”她抓住他的手,坚持得到答案。“这只是个假设,我只是想听听你的——”
“没必要。”
他的语气僵硬而冷漠,圣郁婕愣了一下。
“这么无聊的假设,亏你想得出来。好了,不说这个,我去做晚餐。”
盯着他的背影,她皱了眉心,她知道他一定会抗拒,但没想到他居然连听都不想听,仅仅只是个假设就能让他瞬间翻脸。
头好痛,她根本不该插手这件事的,但——钱世昌渴望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浮现,而男友冷漠的逃避更让她心疼。
孙书云煮了简单的义大利面,当他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友依旧坐在原地发呆,无意识地咬手指头,这表示她在烦恼着什么。
他挑眉,“好吧!现在告诉我你的假设,我或许会回答。”
圣郁婕回神,就见他将食物放在一旁,坐在自己对面,她怯生生的说:“你要保证不生气。”
孙书云迟疑了片刻才点头。
思量再思量,挣扎再挣扎,盯着他的眼睛,她真希望能够预知听完她陈述后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良久,久到他习惯性频频抬眉表示不耐烦时,她终于有勇气开口了,“其实这个展览的委托人,就是他。”
孙书云沉默片刻。“这是假设?”
她连忙摇头,心虚得要命,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鸵鸟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然后呢?他想做什么?”
她惊讶,他没有生气、没有咆哮,就只有冷冷的一句问话,她抬头看向他,就见他双手环胸,目光犀利。
“他想……见你。”
“不可能!”
他拒绝得毫无余地,圣郁婕诚惶诚恐的劝道:“别拒绝得那么快!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孙书云的眉头锁得死紧,看向她身后铺了一桌的照片,握紧的手选择端起一旁的义大利面狼吞虎咽。
说到这里,就算他不想听她也得说了,何谓硬着头皮,她现在感受到了。
“他没有别的要求,因为你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他唯有想出这个办法。”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见他!”重重放下盘子,一双几乎要着火的眼犀利的瞪着她。
圣郁婕倒抽一口气。又是这种眼神,这种几乎失控的凌厉在警告她该住口,该从此闭口不谈这件事,可是——
“可是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她想起钱世昌说他将不久于人世的眼神,他说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儿子……
仿佛有—秒的停滞,孙书云看着她、盯着她,瞪着她,像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当年他——”
她的当年还没开始,他转身就往外走,不给她任何说下去的机会。
圣郁婕连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力道猛得让她收不住脚,踉跄了几步,直到抵上墙壁才稳住身子。
她惊讶,盯着他僵硬的背影小口喘息,心跳得好快。
孙书云僵在原地,双臂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咬牙道:“如果他是我父亲,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你说的那个人和我没关系!”
“你在逃避!”
她不忍,没有人能分得那么清楚,他的逃避,只意味着在意。
孙书云重重喘息,良久,他转身,盯着她的眼睛,“对!我或许是在逃避,可如果我这样,你想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