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名男子倚着栏杆静眺着波光热邻的水面,手握着一颗圆润的青玉石,神俊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英飒的浓眉深锁着。
已隔二十日了,苏绿柳自返家省亲后音讯全无。
她到底又在搞什么鬼主意?为何会把这颗青玉石留在他的枕下,没带走?
再也受不了等待的煎熬,秦鹰烈放下手头正忙碌的生意,决定自己走一趟。
马车连夜赶路,在三日后抵达了目的地。此时他正站在秦淮河畔,离“绿柳酒栈”不远处。
静静伫足河畔半晌,旋即阔步往对街小巷弄中走了进去,昂藏精健的身躯隐泠在月色中。
☆ ☆ ☆
“本店的酒菜绝对让客倌你赞不绝口,这位客倌,您要不要进来本店尝尝这远近驰名的‘绿柳香’,还有本店的拿手菜--”
何时“绿柳酒栈”会需要人在店前吆喝、拉拢生意了?
没错!自从苏绿柳执意要接管“绿柳酒栈”,开始在店内瞎搅和的那一天开始,许多熟客都被这粗枝大叶、笨手笨脚的店小二给吓跑了。
讲到这苏绿柳的丰功伟业,苏凤娘就会抱头痛哭起来。她的好女儿不仅常把人家的菜给打翻了,还用酒把客人当头撒了一身湿,更凄惨的是,她还很不小心地绊倒了一张椅脚,然后连人带扑、连扑带滚地打翻好几张桌子,这桌面上的碗、碟、杯子,还有酒菜,当然也全都泡汤了。
那一次是自“绿柳酒栈”开业以来,最混乱、生意最差的一天。所有的客人全被吓得跑光了,留下一地惨不忍睹的残肴。
“绿柳酒栈”这小黑脸瘟神从此得名,酒栈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肯上门来的客倌,只有小猫两、三只,这酒栈里的帮手全都闲得发慌,没事就坐在后院闲嗑牙,数数苍蝇。
至于当家的苏凤娘,则一脸无奈又哀怨地坐在饭堂内,和一室空荡冷清相对无语。
呜……她苏凤娘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田地,这生意再如此清冷下去,酒栈可能要关门大吉了。
秦鹰烈一双鹰集般阴鸷的眸子锁定在那小黑脸上,她很勤奋地朝着大街上来往的人们大声吆喝,甚至推、拖、拉、扯,正忙着把客人拉上门,她忙得连他已站定在身畔都还没注意到。
终于,她注意到了杵在她身边的一个黑影,怕这客人跑掉,她赶忙拉起他的手臂,用力地往店里走进去。
“啊……这位客倌,本店的招牌好菜“烤鸭”,可是用湖熟麻鸭叉烤而成的,肉质保证新鲜味美,这道‘烤鸭’搭配上本店的‘绿柳香’,一定让您赞不绝口……”这位客倌真的跟着她进了门,苏绿柳欣喜若狂,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上门喽。
“老板娘啊,客人上门喽,赶快招呼招呼啊,别怠慢人家了。”踏进店里头,她拔尖的嗓音叫醒正打着盹的苏凤娘。
她只顾着往前冲,压根儿没空抬头看秦鹰烈一眼。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看的秦鹰烈,这下那刚毅的脸部线条,更加绷紧了。
“客人……好,我就来了。”苏凤娘一听,忙从椅上跳起来。挽起袖,她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这位客倌,请坐啊,是秦、秦少爷您啊!这太好了,您终于来了,咱们‘绿柳酒栈’有救了--”
来人是她“日思夜盼”的秦鹰烈,苏凤娘差点没痛哭流涕,险些冲出店外燃放爆竹大肆庆祝。
苍天有眼,她苏凤娘的救星终于出现了。
“秦少爷?!”听苏凤娘这一兴奋叫声,苏绿柳纳闷地抬起眸来看清眼前身形高大的客倌口不看还好,这一看她脸色倏然发青。
是秦鹰烈天、天啊!他怎会出现在这儿?!
“你、你……不是很忙、很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怎会有空从大老远跑到这儿来?”
手指着他的鼻,她神色惊骇得仿佛见了鬼般,吓得直直倒退--
一步、两步、三步……
他脸色阴黑,冷毅的唇紧紧抿着,目光深沉狂怒得吓坏人,想必情绪不太佳……苏绿柳吞着唾沫,一颗、心咚咚咚有如擂鼓般不安地急速跳动着。
“你若敢在我面前摔跤,我会给你加倍的好看。”看她频频后退,不太稳当的步伐,他在心里头替她捏了把冷汗。
“我--”撞上了桌沿,腰间传来一阵闷痛。“我……你……还有他……”罗齐刚巧不巧来到饭堂,他在看见秦鹰烈时,所受到的惊吓不亚于苏绿柳。
“少爷--”他惨了。
罗齐定在原处不敢动,等候发落。
利眸扫过罗齐,投射给他一记冷冽的眸光,接着又迅速回到苏绿柳那吓坏的小黑脸上,她那双眸子,盛满惊恐。
“我要一个解释--”
冷冽森寒的声音从齿缝逼出来,他日思夜想的人竟然狠心地一去不回,甚至完全没有捎给他任何音讯。
解释?!她很困难地又吞了一口唾沫。
“罗……罗大哥会把事情解释给你听的,我……很忙、很忙……先失陪了。”把这棘手的事丢给罗齐,苏绿柳一溜烟,转身往楼上跑--逃了。
“苏……‘阿律’,你怎么可以这样陷害我--”罗齐身体剧烈抖了两下,险些吓晕了,对着那往楼上窜逃的娇小身影大声抗议。
“柳儿,你太没道义了,怎可以把责任推诿给罗齐,是你自己‘很坚持’要留下来的,说什么一辈子都不回去了,不愿意和秦少爷在一起,这可不干罗齐的事呀--”苏凤娘也看不过去,直替罗齐辩驳。
她“很坚持”留下来?!闻言,秦鹰烈嘴角抽动两下,阴沉的锐眸银定在那该死的身影上--
这没心没肝的蠢女人,竟然背弃两人的约定……
很好!走着瞧吧,他会给她好看的。
“苏老板,今晚我把整个酒栈包下来,麻烦差人在我先前住的那间厢房里放妥一桶热水,至于其他闲杂人等全打发出去吧。”从宽袖中掏出一锭黄金,往桌上一摆,热水是准备用来把苏绿柳那一身黑粉洗干净的。
苏凤娘看见这锭黄金,眼睛倏地亮起。是黄金耶?!
“秦少爷,您真是太慷慨了。”苏凤娘笑呵呵地合不拢嘴,忙把黄金收进袖理,回头迅速交代。“昆婶,快去烧柴煮水,秦公子等着热水沐浴呢!”
“罗齐,回头我再跟你算总帐,你等着吧!”
凛着一身冷冽又狂嚣的气息,他阔步踏上楼。在上楼前,他沉怒地给予罗齐一记警告。
“真的惨了……”罗齐哭丧着脸,步出酒栈。
秦鹰烈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履,往楼上走去。
苏绿柳,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这笔帐,今晚他会和她仔仔细细,好好地算个清楚。
☆ ☆ ☆
砰地,苏绿柳的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又摔跤了。
顾不得痛,她忙爬起来--
“呼、呼、呼--”把房门关紧,苏绿柳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后背用力压着门板,生怕被秦鹰烈夺门而入。
要是被他给逮着了,她铁定倒大楣的。
“苏绿柳,把门打开来--”伫足在苏绿柳的房门前,他瞪视着那扇紧闭着的雕花门板。
“不开。”房内的人,小声的嘀咕。
“再不把门打开,后果自负。”他隔着门板威胁道,那冷冽的声音让人闻之丧胆。
“秦鹰烈,我可警告你……你别乱来哦!”他想做什么?!苏绿柳抵着门的背脊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