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舍弃不知别人眼底的鄙夷,仍诚心问道:“有需要帮忙之处吗?”
“呃,我家奴仆正在修马车轮,可舍妹的情况……”韩暹皱起眉宇。
“我内人正巧懂些医术,让她为今妹把脉一诊。”牛舍弃走回马车,皇甫赤芍顶着一张苦瓜脸,脸上的红疹依旧严重,直朝牛舍弃摇头。
她不要出去见人啦!她这模样很丑耶!
“咱们若不帮韩公子这个忙,咱们的马车也下不了山。”牛舍秉简单陈述个中影响。
皇甫赤芍从行囊堆中取出一捆红线递给牛舍弃,“我以红线为她诊脉,否则免谈。”
牛舍弃取过丝线,与韩暹交谈数句后,又回到马车,向她颔首。
韩暹遣退围在他妹妹韩香身畔的奴仆,将红线系绑于她腕间,另一头则交予牛舍秉转给诊病佳人。
沉静片刻,马车内清亮的娇嗓娓娓道出做种症状:“胸闷苔腻、阴虚发热、潮热骨蒸、五心烦热。阿牛,将这数株青蒿捣碎,让小姑娘混水服下,应应急。”一只纤纤玉手拈着药草,伸出马车幕帐外。
牛舍弃照办,将简易药汁交由韩暹,让他喂食韩香。
药入病体半晌,韩香眉睫微动,睁大美目,满脸疑惑地看着众人欣喜若狂。
“我……我怎么了?”韩香不解轻间。
“你突然发病昏厥,吓坏众人了,好在咱们遇上活菩萨,否则你这条小命难保:”韩暹简单为她解释,急忙起身向牛舍素及皇甫赤芍致谢。
“韩公子客气了。”牛舍弃笑嘻嘻回道。
“可否让在下向尊夫人道谢?”韩暹目光只飘向马车上。
皇甫赤芍出声道:“免了、免了,我听到你的感谢之意,也明了你的感恩之心,快快将你们的马车修好就成了。”快快滚开,她就谢天谢地了!
“牛夫人……”韩暹失望低唤。
皇甫赤芍压根不理会他,她太明白韩暹的用意,因为这小子方才看她的眼神太过露骨,那种眼神今她厌恶。
“牛兄。”韩暹见佳人毫无下马之迹,转而向牛舍弃揖身道:“在下尚有一事相求。”
“韩公子请说。”
“舍妹之病已有好几年,看遍大夫、喝遍草药依然无法见效,尊夫人诊脉功夫了得,轻轻松松便让香儿恢复神智,可见尊夫人必是精通病理之人,可否请两位到府上为香儿找出病根,加以治愈?”韩暹瞧瞧牛舍弃一身粗布陋衣,压下心中鄙视之意,又补上一句:“当然,在下愿忖重金酬谢。”
“这……我得问过我娘子。”牛舍秉不敢随意允诺,又跑回马车前嘀嘀咕咕,见他面有难色,必是娇妻没多大意愿。
蓦地,娇嗓又响起。“韩公子,你难道不知道缘山深处有一名隐世银发神医吗?怎么会‘看遍大夫”皆无效用呢?”她语调中带着挖苦。
韩暹答道:“在下并不相信传言,姑且不说神医之厉害,世上会有银发的人吗?”他嗤笑一声,“何况若真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又何必驱赶上府求诊的病患?想必是上而的病症皆是他无法能救,可见所谓的银发神医也不过是名略懂医术皮毛的江湖术士罢了。”
“相传那是神医性情古怪所致。”
“如此无医德之人,哪配称之为神医?”韩暹不明白佳人与神医的亲密血缘关系,豪气直言,期盼佳人能为他一番见解所打动。
皇甫赤芍眯起美眸。好!很好!胆敢羞辱皇甫世家的威名、污蔑她不算可爱的亲亲大哥,她若不教训他,她就不明皇甫赤芍!
“阿牛,马车准备好,咱们随他回府,替他妹妹治病。”
“你方才不是说……”牛舍秉不解。
“我改变心意了,一来是那姓韩的取笑我大哥,我非得整整他;二来是那小丫头,是第二个‘浮屠”,所以——我救。”皇甫赤芍摸摸脸庞,确定红疹渐退才满意直笑,“你去告诉那姓韩的。”
“喔。”牛舍弃乖乖允诺,来回皇甫赤芍及韩暹之间当传话兵。
得知佳人愿至府邸,韩暹不胜欣喜,笑孜孜地叫奴仆赶忙收拾打理混乱的现场,不一会儿工夫使领着牛舍弃夫妇朝凤阳县直奔。
过于官田庶的家境,赛出骄气的贵显子弟,一点也不足为奇。
过于富饶的产业,带出勾心斗角的家族斗争,尤其是一大家族同住一个屋檐下,时时得防亲戚家人的明枪暗箭。
韩暹是韩老爷正妻所生之长子,对外洽商皆以他为当家领事,同居于韩府之内尚有韩老爷约两名弟弟、一名妹妹,及两三房的妻妾,其下开枝散叶,整个韩府里,等着瓜分这块庞大家产的人还真是十只手指也数不清。
皇甫赤芍治好韩香的“神医事迹”传遍韩府上下,又是美若天仙、又是菩萨度世、又是妙手回春,将她说得活似神人一般可敬,想当然耳,韩家晚宴之上,她成为众人目光及话题的焦点。
皇甫赤芍将自己打理得明艳动人,一袭碧染石榴束腰裙、艳色绣花背子、轻衫绿围腰,包裹出她玲珑身躯,青丝盘少女双髻而未佩其他珠饰,仍旧末减其娟秀。
从开胃菜甫上桌,皇甫赤芍不曾抬起脸——因为怕瞧见韩暹,又引起她的红疹。
牛舍秉深知她所思,尽职地为她挟菜、添饭。
即使不抬头,皇甫赤芍依旧能发觉数道来自四面八力的不善眼光。她扬高扇睫,头一道凶狠目光来自于一名与她年岁相仿的年轻女子,若她没料想错误,这女子应是韩暹的恋人或妻子,因为她的眼神太过妒恨。
第二道瞪视她的,是韩暹的大叔韩明德。第三道目光来自于韩暹的小叔韩明志,伴随着另外四名看来是韩家两名叔叔的妻妻妾妾的敌意,以上,都是她能忍受的目光较量。最今她不能容忍的,还是来自于韩暹略带倾心的讨厌眸光。
“阿牛,我要喝汤。”皇甫赤芍将空碗递交给牛舍弃。
见她一开口,韩明德也顺势展开攻击。“据说姑娘的医术了得?”他口气中满是轻视及不信。
“过得去。”皇甫赤芍随口一答。
“你师承何人?”韩明德不满她简单的答案,再度开炮。
“自家人。”同等懒懒的回他三个字。
“姑娘这种态度真教人不敢苟同,医者除了胆大心细之外,认真的态度更是救人的基本原则,两你这般懒散——”
“医不死人。”皇甫赤芍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这次给了他面子,多送他一个字。
韩暹忙打圆场,“德叔,牛夫人的医术是我亲眼所见,绝非造假。”
“论医术,我也略懂。”韩明志接话,准备与兄长一并抵抗外敌。他笑里藏刀,露出狐狸似的笑容,“我曾拜名医皇甫世家的老前辈为师,习过一阵子医术。”
皇甫赤芍让他挑起兴致,问道:“喔?是哪一位?”
“皇甫续断。”嘿嘿,小丫头没听过如此大名吧!
皇甫赤芍颔首,牛舍秉凑近她,低声问:“是皇甫世家的何人?”
她也小声回答:“我曾爷爷,一个连蝴蝶羽翼断掉也誓必要黏回它身上的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