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坠儿张大了眼,轮流看三位小姑,一个眼神闪闪烁烁,一个表情严肃得很假,一个笑得好暧昧,总觉得她们好像又想拐她什么了,不禁忐忑地咽了口唾沫。“你们去就行了嘛!”
“要人多才热闹,热闹了心情才会好啊!”
“一出门人就多了呀!”
“又不是认识的人。”
“可是……”
真啰唆!
“去不去?”抹黑脸唱包公了,不去就狗头铡伺候。
“好嘛、好嘛,去嘛,干嘛那么凶嘛!”
“去就去,干嘛还泪汪汪的附带两泡马尿?”
“你好凶嘛。”香坠儿委屈的诉怨。
“喔,饶了我吧!”方燕呻吟,抚着额头高望青天。“老天爷,这女人都已经是个小子的娘了,居然比她儿子更爱哭,老天爷您是不是忘了给她颗胆子了?”
“被谁偷了吧!”方翠领前第一个踏出大门。
“被小豆豆偷了!”方虹紧跟在后。“没瞧见那只懒狗,成天四脚趴地躺那边喘气,咱们要路过,它动也不动,只瞪着一双狗眼看人,好像在说:敢你就踩!可真跩,它就以为真没有人敢一脚把它给踩成香肉馅饼吗?”
“它热嘛!”香坠儿替自己的小狗仔说话。
“这里的确比北方热多了。”究竟是大姊,方兰说的是公道话。
“再热也该有个狗样吧?”方燕咕哝,走在最后。“譬如看见人就摇个尾巴汪两声,或者流着口水舔人撒娇之类的。”
“你好像比它懂,就你去教它吧!”方兰笑道。
“呿!我又不是狗!”
几个女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城外最热闹的市集,由于她们戴着孝,不能太嚣张,只好装作要买菜。
守孝也得吃饭吧?
这么一来,香坠儿可就有兴趣了,真的认真买起菜来了,婆婆爱吃的、夫婿爱吃的,小叔和大姊、小姑爱吃的,还有宝贝儿子爱吃的,买了个不亦乐乎。
反正有一个人作代表就行了,其他人正好乘机逛逛自己有兴趣的铺子,但很不幸的,她们才刚转上两眼就发现一个熟人,一个足以令方家四个男人婆同时大惊失色,差点当场昏倒的熟人。
只是熟人,不是亲戚,也不是邻居,更不是朋友,就是熟人。
刷一下,四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拉向那个右手拎肉、左手拿菜,还想再买鱼的香坠儿,旋即收回眼来面面相对,没有人说话,但眼里的含义是相同的。
逃!
几乎是同一瞬间,四个人一起发动,拔腿冲向香坠儿,一人抢来她手上的菜,两人各拉她一条手臂,最后一个人在后面推。
“走!快走!回去了!”
“咦咦咦,可是我还没买鱼耶!”
“待会儿叫厨娘来买!”
“可是她不太会挑新鲜……”
“闭嘴,快走!”
来不及了!
“咦?那边几位不是方家小姐们吗?”
四人很有默契的装作没听见,继续拉、继续推。
“喂喂,才多久没见,想装作不认识,太失礼了吧?”
不是装作不认识,是装作没听见。
再拉,再推。
“好了,你们,当街大马路这个样,太难看了吧?”
一听声音已来到她们身后,她们半声不吭,又很有默契的横身串成一片人墙挡在香坠儿前面。
“你又想干什么了,张文隽?”
一对极为出色的男女就站在她们眼跟前,男的貌比潘安,俊俏极了,但方家姊妹就是看他不顺眼:至于女的则是美艳大方、婀娜多姿,再搭上一身傲气,方家姊妹更看她不顺眼。
张文隽挑着眉。“方大小姐,你忘了我和你弟弟方锳是好朋友吗?熟人不该打个招呼吗?”
“朋友?”方兰冷哼。“方锳不需要你这种朋友!”
“啧啧,方大小姐,你也未免太小气了,方锳只不过打输给我一次,你就气到现在,所以说,女人家就是小心眼。”
“才不是为那个。”
“那又是为何?”
“你心知肚明。”
“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呢,方大小姐,”张文隽一脸无辜的茫然,“不过,女人在意的都是小事,毋须多提。倒是……”他歪脑袋想探向四姊妹身后。“几位后面那位姑娘又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
方兰脸颊肌肉抽了一下。“你不是在京营里吗?怎会跑到这里来了?”她想把话题转开。
张文隽扬了扬眉,扭嘴笑了。“我爹要我过来的。”解释完毕,再把话题转回来。“请问那位姑娘究竟是谁呀?”
“你问那么多干嘛?”方兰没好气地说。“她只是厨娘,来买菜的。”
“是吗?倘若我没看错,那位厨娘还真年轻呢!”张文隽一嘴嘲讽的笑,一点也不相信方兰说的。“我说那位姑娘,我叫张文隽,是方锳的好友,我身边这位是沐月琴沐姑娘,请问你又是谁呀?”
咻一下,一张清秀的小脸儿猝然自方兰身旁冒出来,满脸惊讶。“沐月琴?”
“嗯,她是已故沐晟沐公的孙女儿,你呢?姑娘,请问你是谁呀?方家的亲戚吗?”
小脸儿没回声,因为她光顾着看沐月琴,而后者也似乎有些疑惑的盯着她看。
“我见过你吗?”沐月琴脱口问。
咻一下,小脸儿又不见了。“没有。”
“没有吗?”沐月琴揽起了柳眉。“不,我一定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只是方家的厨娘。”
“好,你是方家的厨娘,可是你叫什么?”沐月琴耐心的再问一次。
“……我该回去煮饭了!”话落,一条纤细的身影拔腿就落跑。
张文隽哈哈一笑,即刻以他自认最潇洒的姿势飞身追过去,想要阻止她逃走,这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岂料他的手才刚搭上她的肩,陡然一道石破天惊,足以震动整个云南的尖叫声就像山崩地裂一样轰过来,骇得他登登登连连退了好几步,见她一脸惊恐,他想被吓到的应该是他吧!
方家四姊妹也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她们早知道香坠儿有多胆小,也习惯了,因此很快就回过神来,旋即眼色一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然后七手八脚又推着香坠儿离开,边还大声骂过去。
“太过分了,当街就想调戏良家妇女,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骂完,人也已远飏,留下张文隽哭笑不得又有点尴尬,因为四周围的人都在瞪他。
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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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被鬼追似的逃回方宅,两脚一跨过门槛,大门就砰一声关上,四姊妹这才敢停下来喘口气,随即又忍不住笑出来。
“我头一回这么感激大嫂如此胆小呢!”
“以前没听大嫂尖叫过,没料到大嫂的尖叫声如此有‘魄力’,可真是惊天动地!”
“说不定大哥也听到了,然后就会丢下一切飙回来了!”
“他是陌生男人,又突然动手碰我,人家是真的被吓到了嘛!”香坠儿又尴尬又委屈的嘟囔。“你们也不同情人家一下,还在这里笑人家!”
打从嫁到方家来之后,她从没有尖叫过,因为大家都很小心不去吓到她,就算不小心吓着了,也不会吓到尖叫的程度:但这回,她是真被吓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还动手动脚的,好过分!
“是吗?”方兰仔细审视她的表情。“你不觉得那个张文隽长得很俊俏吗?”
“我四叔才俊呢!”香坠儿不以为然地皱了一下俏皮的鼻子。“而且我四叔虽然比女人更好看,可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像个女人家,俊美又阳刚味十足,那才叫好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