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淹死你老婆吧!”
“我哪敢,还没淹死她,我就先被毒死了!”
一瞧见营火旁那副颀长的背影,王骥就猜到那必然是方锳无疑,因为方锳还在重孝期间,整片营地里,只有他是一身素白,额上还绑着麻布条。
第一个注意到王骥的是柳英,“大人。”他立刻起身恭迎。
那颀长背影也立即起身转过来,下一刻,王骥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拉嘴笑开来,然后才听见柳英迟来的警告。
“对不起,大人,我忘了警告您,都指挥的笑会拐人。”
接着又听到一声小小声的噗哧,王骥这才注意到方锳身后还躲着一个娇小的人儿在那里探头探脑,好奇又畏怯。
“对不起,大人,我老婆比较胆小,失礼了。”方锳替老婆致歉。
王骥咳了两下,硬拉回笑开的嘴,一本正经的板起脸来。“不要紧,你就是方锳?”
方锳也收起笑容。“是,大人。”
“看过马鞍山大寨的形势了?”
“看过了,大人。”
“如何?”
“没问题,大人。”
“好,那么,我给你两万人……”
“不需要,给我两卫人马就够了,一卫主攻,一卫伏袭,人数多寡无差。”
“我负责主攻!”柳英大喊,比小孩抢糖葫芦更兴奋。
“那么另一卫……”王骥的目光向两旁扫去。
周围多半是柳英的部下,也有几位闻风而来的指挥使、千户,但只有一个人站出来,是柳英的好友苏田,听柳英说得多了,他也很好奇方锳究竟有多厉害,想亲眼看看。
“我负责伏袭。”
“很好,你有多少人?”王骥问。
“跟柳英一样,三千。”
“够了、够了!”方锳眉开眼笑。“谢谢捧场啦!”
不由自主的,王骥又拉开了嘴,幸好才拉到一半他就有所警觉,立刻硬生生的扯回来,差点扭到脸颊肌肉,他转身。
“三日后准备渡江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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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薄晓时分,崖底千仞下,方锳背缚丈八长枪,怀抱里圈着哭兮兮的泪人儿。
“别哭了,唉,真是,我每次不都平安无事吗?”
“那这回也要平安无事喔!”
“会的,我会的!”重重的啵一下后,方锳放开香坠儿,仰头往上看。“希望这次能找到那个狡猾的家伙!”
香坠儿也跟着往上仰起脸儿,看那悬崖可真叫高,平滑一片,毫无扶手之处。
“会的,你会找到他的,然后,公公的仇就可以了结了!”
“最好是!”方锳说,转过脸来。“你回去吧,记住,看到信号才能开始!”
“记住了!”
香坠儿退后一步,目注方锳略一吸气,身形骤然拔高九丈有余,继而一个美妙的回转,噗一下双手十指宛如戳豆腐似的插入石壁内,然后再飞身往上拔升,这样周而复始的迅速攀升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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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畔,柳英和苏田率领着六千士兵静静等待着,没有喧哗、没有不安,每一双眼都笔直地望向前方,耐心的等待他们的信号。
而六千士兵后方则是主帅平蛮将军和王骥所率领的两万人马,他们也在等候,等候方锳的先锋部队替他们打开思任的防线,他们才能够大举进攻,不过他们似乎有点不耐烦,因为……
“为什么还不击鼓进攻?还有,他们的先锋将军呢?”平蛮将军不悦地问。
“大概摸进敌寨里去了。”王骥回道,记得柳英似乎曾经这么说过。
“他摸得进去?”平蛮将军不相信地哼了哼。“这可不是普通寨子啊,这可是思任最后的老巢,他摸得进去?好吧,就算他真摸得进去,请问,他人在里头,又如何下令渡江进攻?”
“……不知道。”
平蛮将军瞥他一下,随即招手唤来传令兵。“去叫柳英过来。”
不一会儿,柳英来到,尚未开口,平蛮将军便抢着先问。
“你们的先锋将军呢?”
“摸进敌寨里去了。”
“那他如何下令你们进攻?”
柳英咧嘴笑了。“自然有办法。”
乎蛮将军忍耐地捏捏鼻梁。“既是如此,你们又在等什么?”
“等都指挥的信号啊!”柳英回头看,双眼一亮,立刻兴奋起来了。“就是那个!”话落,转身就跑了。
平蛮将军与王骥不约而同往前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一股黑烟徐徐飘向天空,不像营火,也不像炊烟,倒像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譬如屋子茅草之类的,更令人惊愕的是,那烟雾竟是从大寨里飘出来的,随着烟雾愈来愈大,隐约还可以瞧见火光。
大寨起火了!
下一刻,他们更是呆若木鸡,只见那个三天来不断在营地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几乎令所有士兵全都闹耳鸣,胆子比蚂蚁还小的女人,竟然双袖一挥,缓缓飘起来了。
白衣白裙白羽纱,袅袅地迎风飘扬,她仿佛乘风驾云似的飞向对岸。
不是搭舟,也不是游水,她就这么比风更轻盈地飘过江去了,纤足一落地,这头的士兵立刻动起来了,动作整齐有致,迅速搭上船舟摇过江去。
大概是大寨那边的人一时也看呆了眼,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直到第一支船舟即将到达对岸,栅栏后几声怒吼,防卫系统才慢一步地发动,刹那间,只见一蓬蓬、一幕幕的箭雨宛如狂蜂飞蝗般呼啸射出,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但是,士兵依然镇定如恒地陆续搭舟渡过大江。
白衫似雪,羽纱飘飘,箭雨一临空,那小女人便扬起纤细的双臂,两手各挥舞着一条丈许长的白羽纱,清灵如雁,疾快如风,以那两条薄如蝉翼的白羽纱编织成一片绵密的防护网,几乎有四、五丈宽范围内竟被遮挡得滴水不漏,没有半支箭能够穿透过来。
那六千士兵就利用这四、五丈宽的安全范围一舟接一舟迅速摇橹过江。
“这不是充分理由,这根本是必要理由!”王骥喃喃道,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谁会想到咱们的军队竟然是靠她过江的!”
一旁,平蛮将军是全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圆了眼看。
由于先过江的士兵们都带着皮盾,一过江就用皮盾搭成可以躲避箭雨的盾墙,因此过江的士兵都安然无事,只是无法随便移动而已。
直到所有士兵全都过江了,方瑞立刻射出一支响箭。
很快的,大寨内又出现另一种动静——拚斗声,好像有几千几百人在大寨内拚杀,而且从浓烟火焰初起的地方开始逐渐往寨门方向移动。
“难道方锳先行率领一队人马潜伏进去拚杀吗?这怎么可能?”王骥咕哝。
但不久,他就发现他错了,潜伏进去的不是一队人马,只是一个人。
拚杀声已来到寨门附近,冷不防地,一声轰然巨响,那两扇用大杉木做成的寨门竟已硬生生被劈成碎片了,一条白色人影飞身而出,挺立于寨门外。
额头上绑着麻布条,白袍银甲,手提长枪,那模样活脱脱是复仇战神降临。
寨里的土蛮子立刻追杀出来,方锳朗声大笑,身形暴旋,长枪抡展,布成一团又一团密密回转的光环,有若涟漪,圈圈扩展,刹那间,风生云涌,方圆寻丈之内,所有敌人全都惨嚎着倒飞出去,下一刻,方锳猝然斜掠横飞,已如一片白云般飙向寨门右侧的栅栏。